顿时没有再用上循循善诱的语气,一股脑便把所有事情说了,“昨日我与你说,翰林院正奉命编修当朝史,你可记得?而你姐夫负责编修的部分……”他眉微敛,道:“是关于滕王的部分。”
莫小蝶微愣,顿时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唇,却终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可是滕王一派的人在威胁姐夫?”
翰林院编修的史书可是官史,在古代相当于政府的红头文件,最权威的存在,一旦编好了,便会流传千古,世人对你的评价,基本都是以官史为准。
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人们对于史书编纂的重视程度,远不是现代人可以理解的,说句不好听的,那是一个人的内裤,你是胖是丑,是好是坏,都会诚实地反映在一个负责任的史官笔下。
萧楚睿点了点头,声音微沉道:“如今朝堂的情况,你估计已是有所了解。
淑妃娘娘所出的滕王是官家的第一个儿子,他一向不是个纯良的人物,十五年前凉国大举进攻的时候,他差点在郭左相的扶持下登上了皇位,这件事不管郭左相寻了多少理由,滕王后期表现得多么与世无争,都是备受争议的,一旦要记录到史书上,修书者如何去写这件事,关乎到世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文字的杀伤力有时候远胜于刀光剑影,便是史官修史时力求客观公正,字里行间难免会显露出自己的态度,一个字如何运用,一件事用哪种写法写就,是匆匆一笔带过还是详而述之,有才学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修撰者当时的心思。
何况滕王做过的备受争议的事,可不止这一件。”
萧楚睿嘲讽地扬起嘴角,道:“这些年滕王一直做出一副斯文无害的模样,还广纳门客,说是要为国修书。然而他耗费十年,让朝廷拔下了巨款修出来的《大夏方舆胜览》,竟还不如杜家六郎五年前在外游历时随便写就的《大夏地理志》!
就在一个月前,滕王把刚编好的《大夏方舆胜览》呈给官家,官家一时心喜,广邀朝廷众臣一起品鉴,却没想成了全朝廷的笑柄,书里不但错误漏洞遍地,竟连大夏的国土边界都弄错了,官家大怒,狠斥了滕王一顿,并下令遣散了滕王府上的一众门客,把滕王先前为修另一本书申请下来的款项也一并取消了。
如此劣质斑斑,他是比任何一个人都怕史官那支笔杆子,若是他因此让人威胁你姐夫,实属正常。”
莫小蝶听得心头微沉,“姐夫为人正气,不是那等会屈服于权贵之人,而且……”
而且,萧楚睿想一想便能知道的事情,朝堂上那一群老狐狸怎可能不知道?编写滕王传记的任务便是个烫手山芋!稍微明哲保身的人都不会愿意接手,这个工作落到了姐夫身上,只能说明别人看他无权无势更没背景,明着在欺负他罢了!
寒门出生的官员在官场上的艰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完全无法想象的,选择进了官场这趟浑水,又有多少寒门子弟能笑到最后?
所以榜下捉婿一事能成为风潮,不禁是因为大户人家看上了新科进士的前途,更是新科进士在趁机寻找自己的靠山,这其实是一次结盟!偏偏袁鸿杰找的是魏子清,南平候府那群小人不拖累他便很好了,哪里能帮上他什么。
说实话,南平候府向来是不愿意提及袁鸿杰这个女婿的,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他。
“可是,”莫小蝶想不通,“便是我姐夫不愿意按照滕王所想编写他那部分传记,滕王也不至于因此把我姐夫牵扯进这个案子中罢!他身为亲王,要想对付一个小小的编修理应不是一件难事,他这样做,是要彻底毁了姐夫啊!”
而且,袁鸿杰说感觉一直有人在尾随他,又是怎么回事?可会与这件事有关?
可是萧楚睿也说了,袁鸿杰感觉有人尾随他的时间,跟编写当朝史这个任务下来的时间不一致,两者理应是没有牵连的。
萧楚睿伸手过去握了握她紧攥成拳的手,温声道:“先不要急,现在暂时都是我的猜测,现如今的大理寺卿是郭左相的人,看大理寺如今的动静,滕王,或者说郭左相的人定然插手了。
不过,你姐夫到底是怎么被牵扯进这个案子的还不得而知,如今他被关在了大理寺的牢狱中,明天我找机会让你跟他见一面。”
莫小蝶的心顿时一突,“姐夫可会有事?”
她脑中已是出现了各种屈打成招的血腥场面,萧楚睿眯眸一笑道:“我知晓了这件事,便立刻让张侍郎先去了大理寺一趟,让他们知晓知晓自己的位置,人虽然关在了大理寺,但官家可是让大理寺和刑部共同负责此案,对于重要的嫌疑人,大理寺没有单独审问的权利。”
否则,他也不会那么晚才来找她。
莫小蝶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大手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有些怔然,她没想到萧楚睿已是把她所关心的一切都顾虑到了,心里一时升腾起了一丝说不出的感觉,让她开口的声音,都不由得哑了,“萧楚睿……”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外面传来阿福的声音,“主子,太子殿下的别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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