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多的时间,照理说就算是一块石头也应该被他的诚心焐热,结果今天却被狠狠地泼了一盆凉水。
哪怕张远两世为人心志坚毅,也忍不住生出愤懑之意。
高猎户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说道:“你做得不错,我也知道你的心思,本来我有想过收你当弟子,但是…”
他指了指院子里面的那三名少年:“昨天陈德平陈员外带了子弟过来拜师,并且奉上了厚礼,你明白吗?”
陈德平陈员外?
张远心里惊诧莫名——士绅人家怎么会带子弟跑到山村来拜师学艺?
但不管什么原因,他显然没有任何能力跟员外家的孩子竞争!
压下内心的疑惑和酸楚,张远低头回答道:“明白了。”
“很好。”
高猎户点点头,很满意张远的识相。
这名中年男子探手抓起地上的竹筐,转身一瘸一拐地刚走出几步,忽然回头探手入怀,掏出几块碎银铜钱丢到了张远的面前:“回去吧。”
看着地上的散碎银钱,张远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旋即他张开五指,俯身捡起了这些银钱,没有错漏一枚铜板。
这是他应得的!
当张远重新直起身来,目光正好跟院落里的员外家子弟对上。
那年龄最大的少年双手抱臂,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向张远的眼神里满是轻蔑和讥嘲之色。
就像是在看一个可怜的乞丐!
另外一名少年则冲着张远扮了个鬼脸,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仿佛在说:区区一个下贱的小泥腿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敢拜师学艺?
张远默默地转身离开。
没走出多远,他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嘲讽声:“大哥,你看那个人好像一只黑猴子啊。”
“呵呵,不自量力!”
“别理他了,我们继续练习。”
“哈哈!”
张远置若罔闻。
张远不会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但是今天遭受的羞辱,他将牢牢铭记在心底,然后成为奋勇向上的动力!
错过了一次机会没关系,他还很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
可让张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回到位于村东头的家,就见到家门口围着三五人,旁边还有邻居在探头探脑地张望。
而张远这一世的母亲,一位瘦弱苍老的女子正泪水涟涟地在跟堵门的人交涉!
“娘!”
张远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右手握住了插在腰间的柴刀。
“远娃儿回来了!”
有眼尖的邻居喊了一声。
堵门的那些人立刻转过身来,其中一名獐头鼠目的中年人尖叫道:“你就是张远吧?回来得正好!”
张远注意到对方的手里捧着一册账簿,而其左右随从都是孔武有力的家丁。
他立刻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放开柴刀:“我是张远,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这一世的张远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一直和寡母两人在村里相依为命,如今十五岁的他已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也行。”
那师爷模样的家伙捻了捻鼠须,大模大样地说道:“县衙下派徭役,我们陈家村分派到了三十户,你家名列其中,所以下个月初你得去往县城服役,为期五个月。”
张远吃惊:“我家去年已经应役,为什么今年又轮到了?”
对于乡民而言,县里下派的徭役无疑最可怕的事情之一。
徭役动辄三五月甚至一年半载,而且还得自带部分口粮,干得又是非常辛苦以及危险的活,一个精壮的汉子服役回来,瘦成人干或者落下伤残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都还算好的,有的是一去不复返的!
堪比鬼门关。
去年张远家的徭役,是他的母亲变卖了仅剩的嫁妆首饰,用银两抵充应结的。
本来以为可以消停几年,没想到今年又来了。
真是不让人活了!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
獐头师爷嗤笑道:“从本月开始,陈家村的徭役和赋税都由我们陈老爷掌管,你不想服役的话,那就缴纳五两应役银吧。”
“五两?!”
张远睁大了眼睛:“去年都是三两,怎么今年要五两?”
“我说了,去年是去年!”
獐头师爷冷笑道:“今年我们陈老爷回村定居,打算重修村里的祖祠,家家户户都得出力,加算你二两算是便宜了。”
“记得三日之内必须要缴纳,否则就乖乖去县里服役吧!”
“我们走!”
张远目送着一群人趾高气扬地离开,然后搀扶着自己的母亲回到茅草土房里。
张母抓着儿子的手臂,泣不成声:“远,远娃儿,你说,这怎么办啊?要不…”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指抓得很用力:“你跑吧,自己一个人跑得远远的不要回来,别管娘了!”
“娘,没事的。”
张远轻轻握住母亲枯瘦的手,沉声说道:“我有办法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心中的怒意化为燃烧的火焰,在他的眼眸里汹涌激荡。
这该死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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