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确定没找错教室后,站在门口对正在讲解《春秋》的直讲恭敬地作揖深拜,然后悄悄地进入教室坐下听课。
直讲是一位三十大几接近四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穿着先生儒服,留着一撮黑墨墨的胡须。许仙在课程安排表单上知道这位直讲叫廖允。
许仙在门口对他行礼时,他就已经发现许仙,但他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他的讲课。
那七八位同窗也都看见了许仙,他们都只看了许仙一眼,便接着专心听课。
许仙坐下仔细听了一阵,知道直讲廖允正在讲《闵公》,讲到仲孙归曰:“不去庆父,鲁难未已。”公曰:“若之何而去之?”对曰:“难不已,将自毙,君其待之。”
顿了顿语气,他目光扫过堂下所有士子,问道:“仲孙为何断定庆父将自毙?”
由于听课的士子少,廖允一个一个地询问,最后目光落在许仙身上,道:“你且说说为何。”
许仙在廖允询问其他士子时,就已经思索好答案,所以立即站起来答道:“因为庆父僭越,狂妄专横不尊礼法,觊觎君位。仲孙断言庆父将自毙时,事态已经很明朗。其时庄公新丧不久,庆父为谋君位,阴谋害死刚刚即位子般,立傀儡闵公,背后掌握大权。然而,鲁国最遵周礼,庆父所做作为等于自绝于鲁国。”
“再者,庆父既行霸道之事,却藏头露尾,授人以柄。若其一不做二不休,自坐君位,何尝没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廖允听着许仙前面的回答,还算规中规矩,但最后听见“一不做二不休”时,不由目光大亮,露出惊讶之色。
不过,惊讶之后,他突然作色,勃然大怒,厉声斥道:“你是哪里来的学生,竟敢说出如此无君无父、大逆不道的话!”
其他学生纷纷看着转头看许仙,用异样的目光打量许仙。
“学生许仙,字汉文。”许仙镇定地拱手自我介绍道,“江南路临安府钱塘县人士,是今年新晋贡生,由于路途遥远,昨日刚刚报到。”
“哼,以后少做胡言乱语!”廖允厉声警告道。
许仙不做任何辩解,道:“是。”
虽然廖允对他厉声呵斥,但他能感觉到廖允对他没有恶意,反而是爱护。他自己也心底警觉,刚才后半段话的确不能道出来,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这里还是天子眼皮底下。
“你坐下吧。”廖允语气缓和些许道。
然后,他继续讲《春秋》,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讲了一个上午,终于下课,廖允直接离开,没有接受许仙的礼拜。
晚上,廖允与一亲密好友饮酒吃饭。
饮酒间,廖允提及今日他所教的学生里多了一个不一样的士子。
“这个士子有何与众不同?”好友好奇问道。
廖允想了想,道:“具体不能说。以我判断,这个士子假以时日将有一番大成就。”
“哈哈,你这话范围可大了。”好友笑道,“成就有许多种,能成为贡生自然不是普通人。”
廖允正色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好友听了更是放声大笑,毫不以为然。
廖允也不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