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看一看早点,又看一看她手里的尸格表,看到石志的名字,忍不住轻笑两声,又打趣两句‘原来陈姑娘也会害怕’后,上前将甜点都端出来,其余的让婢女们都端回去了。过后,她走回来,重新为她添了杯温茶。
在陈朝颜端起茶杯喝时,月见道:“陈姑娘剖完尸都能吃下东西,为何……”
陈朝颜打断她:“不一样。”
月见不解:“哪里不一样了?”
在她看来,剖尸比掉茅厕淹死可难以接受太多了。
“剖尸只是血腥些,撇开那些血色,同寻常吃的肉也没有什么两样。”陈朝颜淡然地说道,“但掉……”
后面半句,陈朝颜说不下去了。
月见本来听她说剖尸跟寻常吃的肉没有两样,胃里还有些翻涌,看到她话到一半,便又生生中断的模样,那些翻涌瞬间便消失殆尽了。故意端上一碟甜点递到她跟前,劝说道:“不过就是些黄白之物,陈姑娘只要吃上两块甜点,很快就能抛至九霄云外。”
陈朝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在跟我玩互相伤害吗?”
不等月见理解什么叫互相伤害,陈朝颜拿起一块甜雪轻咬一口,边吃边道:“吃上两块甜点,就能将黄白之物抛之脑海,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往后吃饭之时,能不能将剖尸的种种抛之脑后?”
“陈姑娘,我错了。”月见赶紧道歉。
陈朝颜莞尔一笑,“晚了。”
“陈姑娘,我真的错了。”月见悔不迭的轻拍两下自己的嘴巴,“我不该幸灾乐祸,也不该乱说话,陈姑娘最是人美心善,就、就原谅我这一回,行不行?”
“人美心善我认了,但……”将剩下的半块点心慢条斯理地吃下,接过她殷勤递来的帕子擦过手后,陈朝颜勾着嘴角笑道,“不原谅。”
“陈姑娘……”
“石志是在哺时正离开赌坊去入的厕,差不多五更时,被冯大人在茅厕发现。哺时到五更,差不多有六个时辰。”陈朝颜轻巧地打断她的话,“六个时辰,足够形成相对稳定的尸斑。溺死多见于水中,而受水流翻滚,体位不断发生变化,没有一个固定的‘尸体低下位置’,因而尸斑都不太明显。但石志淹死的地方是茅厕,茅厕基本不见大波动,又男性溺亡多呈仰面,因而石志的尸斑多呈现于肩、背、腰、臀和腿后侧,满足生前入水的条件。”
另外,石志口鼻见粪水,且有蕈状泡沫伴随。在冲洗干净后,可见口唇青紫、眼睑有出血点、指甲发绀和颞骨岩部有出血等特征,同样都满足溺亡条件。
而解剖后肺里冲刺着的大量粪水,肺表面所呈现的肋骨压痕,和相同的胃部情况,也同样满足条件。
可见,不论是体表检查,还是解剖所得结果,都可证明石志是溺亡无疑。
陈朝颜的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到最后的现场勘查上。
但这回却让她失望了。
赌坊的茅厕距离赌坊有近百丈远,又因赌坊内就这一个茅厕,因而现场并未留下可供鉴别的痕迹。甚至,在排查完昨日同石志参赌之人后,也未找到一个有丝毫嫌疑的人。
就似乎,他的溺亡真就是一场意外。
可有他姐姐的自尽在前,显然,这又并不是一场意外。
将石志的尸格表也放下,陈朝颜放空脑袋坐了一会儿后,净过手,又吃了几块甜点,便让月见推她去殓房。
尸格表虽然记录详尽,但她还是想再去看一眼石氏姐弟的尸体,或者说亲自看一眼他们姐弟的尸体。
月见不想去。
但白芍守夜,此刻还在休息。侍书、文墨、半夏和子苓跟着公子忙碌一夜,也都在休息。轻雪、若兰是近身保护公子之人,轻易不能离开。
思来算去,唯有她自己是个闲人。
硬着头皮,推着陈朝颜出了宅门,右行经过门房,又左拐往北牢去的途中,月见挣扎道:“孙伯已经剖过石氏姐弟的尸体,陈姑娘应该不会再剖了吧?”
陈朝颜本想逗她两句,但远远看到王达从北牢出来,往她这方向看一眼后,便立即拐脚过来,她就立时止住话头,改说道:“你就在外面候着,让孙伯推我进去便行。”
月见知道这样不妥,可她实在看不得剖尸,便道:“那我就在门口候着,你在屋中有事,可随时唤我。”
陈朝颜‘嗯’一声,没有再说其他。
因为王达已经加快脚步,走到了他们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