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宁心里烦得要命,自家老爹是个极好面子的,若是他成绩垫底,回家舍不得要挨一顿毒打。
看又看不进去,想睡又睡不着,倍受煎熬。
四人中,唯有傅朝瑜还在一心画《西游记》。
他既答应了皇上赶工,便不能让对方等太久,否则再大的热情也会消磨,那书自然也就不稀罕了。
不过,这《西游记》的原著中依稀可见对于昏庸统治阶级的批判与反抗。傅朝瑜自然不敢照搬照抄,只能在细微之处略改一番,将那些不好的地方与前朝联系上,隐喻前朝,应当不会再犯忌讳了。
杜宁干瞅了一会儿,见他真的一点儿不着急,心中又不平:“某些人耍尽心机进了国子学,却又不好好珍惜机会,这回若是名次垫底,少不得要被孙大人赶出去。”
傅朝瑜头都没有抬一下。
陈淮书轻笑一声,无语地看着杜宁:“你以为朝瑜跟你似的?”
“怎么,他很厉害不成?”杜宁感觉自己被冒犯了:“兴许他还不如我呢!”
他好歹在国子监待了这么多年,不像傅朝瑜这个插班生,谁知道他从前读没读过书?
傅朝瑜正画到大圣被压五指山,画得全神贯注,毫无反应。
陈淮书本欲同他争两句,可杜宁这样的与他说的再多也没意思,试还没考,成绩还没出来,他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济于事,还是等这回考完之后,再狠狠羞辱杜宁一番。
陈淮书毫不怀疑傅朝瑜的学识。与他相交这些日子,偶尔闲聊时,不论多罕见的典故,朝瑜都能信手拈来。若不是学富五车,绝对做不到这般。
陈淮书知道国子监人就有些人对于好友有偏见,但愿这回考试过后,那些偏见都会烟消云散。
且不说这突如其来的考试让整个国子监如临大敌,便是朝中不少人,也同样战战兢兢。
孙明达故意透露消息,与相熟的不相熟的都提过国子监的考试,说得清清楚楚,一句不落,甚至还曾表示,待此次联考过后,会请国子监所有在京监生家长前往国子监,就各家子弟平日里的表现互相交流探讨一番。
凡家长不愿意出席的,其子弟将视为自动退学。
不少官员听到这一出,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骤变。
国子监几时变得这般严厉了?
监生考试,还得牵连家长?一人考不好,连坐全家?哪有这个道理?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禁不住这么丢人。各家子弟中,成绩好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孩子其实都是拿不出手的。他们劝不住莫名其妙发癫的孙明达,前头陈御史被怼之事历历在目,让人胆寒,便只好跟皇帝反应,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想让皇帝出面,阻止孙明达。
凭什么国子祭酒有这样的权利?
他们不服!
皇帝答应得好好的,让他们只管放心,私下却一个字没与孙明达提。
他心中也恼火着呢。国子监修缮要花钱,监生食谱亦花了不少,从前是朝廷养着国子监监生,结果这群监生不争气,白白浪费了朝廷心血,还不能为朝廷效力。
朝廷不养闲人,即便孙明达不动手,皇帝也得想法子的。
如今这样的情况,他乐见其成。至于那些官员是否尴尬,谁在意?反正他这个皇帝不在意。
皇帝甚至特意招来孙明达,表示了一番自己的支持。另交代道,若是届时朝中有哪个监生家长不配合,可暂时记下,来日一起发落。
对于皇帝的态度,孙大人还算满意。
在外成功恐吓同僚,制作恐慌的孙大人总算是出了心头那口浊气。
这日他从外归国子监,想着有事儿与王纪美商议,便调头去寻了王大人。熟门熟路地进去后,便发现王纪美桌案上摆着一份翻阅过的时务策。
孙明达顺势拿了起来,一看之下,竟入了迷。
文章论述了对外政策,引经据典,内容详尽,且不落俗套,甚至还提了几个新颖的点子。通篇读下来,只觉得酣畅淋漓。
痛快啊,许久没有读过这么好的文章了。
“这时务策是谁写的?”孙明达忍不住询问。
王纪美从书中抬头,见他爱不释手,眉眼都舒展起来,似有几分扬眉吐气:“是国子监的监生写的,如何,可能入孙大人的眼?”
“是一篇佳作,快别藏着掖着了,究竟是谁?”孙明达追问。
王纪美却打算多卖几日关子:“眼下不能告诉你,待这回成绩出来之后再揭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