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狱看押的都是待勘的官身,相对刑部、大理寺的监狱,条件还算不错,硬化的地面,一张小床,甚至还有一副桌椅。
书吏打发狱卒离开,对秦钰道:“阁老命托我来看看秦长史,您受委屈了。”
秦钰反问:“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郑阁老的安排。”书吏道:“您安心在此处避一避风头,过几日会有一次提审,只是走个过场,您只要一口咬定对此事一无所知即可。”
秦钰点头,放下心来。
吴琦是他的房师,这是命运的捉弄,也是难以改变的现实,但他从懂事起便鄙夷吴氏父子的为人,早早向郑阁老表态,只要能推翻吴党,愿凭驱使。郑迁当时正在蛰伏期,每日对吴氏父子曲意逢迎,表面上劝诫后生晚辈要尊重师长,遵守官场规则,实则在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年轻人。
秦钰当年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三甲进士,被吴琦塞进雍王府做王府官后,便同时与吴琦和郑迁保持着紧密联系。
起先他只想推翻吴氏父子,并不想沾染夺嫡之事,可他在雍王身边越久,越能感受到雍王的暴虐无道,不似人君,如果让这样的人得到皇位,对社稷黎民的危害远比吴浚父子更大。
于是他耐下心来,蛰伏在雍王身边等待时机,这一等便是三年。
终于等到皇孙出世,小阁老命他虚构“祥瑞”,这对于雍王来说,本该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这件差事落在他的手里,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起初他还担心,雍王会否定他的提议,甚至怀疑他的成分,谁料雍王志大才疏,竟真被他糊弄过去。藩王无旨意不得回京,皇帝的态度再明显不过,雍王今年不能回宫过年,恐怕日后也很难有机会再回来了。
至于他自己,芥子小官,当与不当又能如何?
……
转眼到了冬至,数九寒冬的开始,需要过九九八十一天,才能熬的过去。
但今年的冬天尤其冷,冬至当日便下了一场大雪,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街道上人烟稀少,顺天府每天都会捡到几个冻死街头的流浪汉。
最怕越冬的其实不是老人和孩子,而是病人。
吴浚的妻子楚氏,如王太医所言,到底没能熬过这个冬季,迎着漫天大雪,撒开了丈夫的手。
老夫老妻一场,到了这时候,大抵不会大悲大恸,吴浚面色平静,亲手为妻子擦拭身体,穿好衣裳鞋袜,梳头、擦脸、描眉,一如他们年轻时那般。
只是上了年纪,有了地位,便将这些事情撂下了。
“你瞧我,多年不做这些事了,笨手笨脚,慢吞吞的。”他对着妻子的遗容自嘲的笑了几声,颤抖着手抚摸妻子的鬓角:“待我安顿好儿子,就去陪你,你到时定要来接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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