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淳看一眼怀安,道:“请到二堂来吧。”
跟着怀安的小厮回家报信,沈聿一身白布道袍来到县衙。外罩麻制的交领孝衣,头戴唐巾,腰绖在腰间打结。他虽在治孝,衣裳却不带一丝褶皱,头发也严整的一丝不苟,加之眉目清隽,颀然俊朗,瞬间引来满堂目光。
都知沈聿年方而立,却是简在帝心的俊才,当朝次辅的得意门生,前途不可限量。此时步履匆匆进来,端方中带着一丝冷意,众人不由得唯唯恭立,满堂寂静。
“爹!”怀安跑过去。
沈聿自然而然的抱起幼子,轻声斥道:“叫你再出来乱跑。”
怀安赧然,将脑袋埋在老爹肩头。
沈聿这才上前,与赵知县相互问好。
赵知县知道他担心幼子,便将来龙去脉如实告知:“这个解公子来到安江县后,等我主动去驿馆巴结宴请,驿丞早已禀报过我,我命他们一视同仁,只给最普通的饭菜,谁料他竟敢在官驿行凶,被两个孩子撞个正着,就打了一架。”
县丞忧心忡忡的补充道:“沈学士,堂尊已命人去驿馆拿人,说要将那解公子打上一顿,驱离安江县。只怕解部堂那边……”
沈聿暗暗心惊,这个赵淳还真是敢作敢为,总督的儿子也敢打。解钰作为奉旨备倭的浙直总督,想收拾一个知县,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沈聿明白县丞的意思,应天巡抚孙舜是他会试时的房师,县丞希望他找人代为从中调和,别让解部堂迁怒安江县衙上下。
这于他其实是举手之劳,只要赵淳开口,他不会拒绝。
果然,赵淳将沈聿请至三堂用茶。
沈聿知道赵淳有事相求,便叫两个孩子先去玩。
赵盼便将怀安带到后宅,老太太和赵婶婶他们回来,捏捏胳膊捏捏腿,检查他们有没有受伤,又打了一盆清水,把两张花了的小脏脸洗净,蓬乱的头发梳开。
两人打完了架正兴奋,都不觉得身上哪里疼,你一言我一语的复盘他们的高光时刻。
前衙三堂,杂役奉上热茶,水汽氤氲间,气氛稍有缓和。赵淳确实有求于沈聿,但不是什么狗屁倒灶的总督公子,而是县里的公事。
他希望以市价从大户和粮商手中购买一些粮食,充盈县衙的粮仓,但是鉴于赵淳和狗大户们一向不怎么和睦的关系,如果直接提出,必会遭到婉拒。赵知县到任两年,平民百姓的生活显著改善,富商大户们却被他拾掇怕了,衣裳都恨不得打上补丁,谁敢说自己家里有粮?
所以赵淳希望沈聿能代为协调。
沈聿沉吟道:“县衙粮仓,不过是灾年平抑粮价之用,存那么多的粮食,虫咬霉变,会造成损失。”
赵淳点头:“是,但安江县耕地少桑田多,存量本就不足。眼下邻县倭寇横行,下官怕蔓延到安江,到时候粮商囤积居奇,粮价飞涨,别说倭寇进犯,光是断粮,都要饿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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