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卉美人长得并没有多出色,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模样,一双眼睛倒是好看,只不过一直微微垂着,显得老实又安静。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多谢贵妃娘娘厚赏,嫔妾特来谢恩。”卉美人恭恭敬敬的道。
“平身”,尹灵鸢扬首示意她坐,“第一日入宫劳累,好好歇息便是,何必赶过来。”
“多谢娘娘关怀”,卉美人脊背挺的直直的,坐下也只占了三分之一的凳子面,端的是大家淑女风范,“嫔妾住樱华宫,算是娘娘的宫里人,阖该头一日入宫便来给娘娘请安的。”
尹灵鸢笑笑,维持着“老人”的基本素养,问了些诸如宫里住的惯吗、缺什么少什么的寻常问题。
卉美人也都一一答了,低眉顺目的,从不多言一句,直到尹灵鸢客气话说完,再没什么可问的了,她才缓缓开口:“早听说娘娘的菜蔬侍弄的好,今日在樱华宫见了,果真繁茂喜人,一片郁郁葱葱。”
“你听说过我?”尹灵鸢问她。
卉美人略有些腼腆的笑了:“从前在家时,听兄长提起过,说娘娘手艺一绝,更没半分架子,是个顶顶好相处的人。”
“你的兄长”,尹灵鸢追问,“可是李跃吗?”
“正是李跃族兄”,卉美人轻言细语的,“兄长听说我入选了,又被分在了娘娘的宫里,特地让嫂嫂来,叮嘱了我许多。”
“哦?”尹灵鸢被挑起了一点兴趣,“都叮嘱你些什么了。”
“兄嫂教导嫔妾,务必恪守女子德行”,卉美人道,“安守本分,不可随意触碰娘娘的果蔬。”
尹灵鸢忍不住轻笑,而后道:“倒也没那么严重,你住在樱华宫,日后少不得要跟初辉她们打交道,若是想吃什么,便跟初辉说,让她摘给你。”
“嫔妾不敢”,卉美人立刻起身,微微低着头,仿佛认错一般,“娘娘的菜蔬都是辛苦种出来,上敬皇上太后,下至帝京仙茗小筑,是千金难求的,嫔妾卑微之躯,不能仗着住进了樱华宫便随意享用,嫔妾万万不敢。”
“快坐下”,尹灵鸢颇有些无奈,她不过想表达一下友善,没想到让人如此紧张,遂转了个话题,“你也知道仙茗小筑?”
“嫔妾从前在家时,有幸去过两回”,卉美人听话的坐下,依旧是板板正正的,不错一丝规矩,“如今还有一壶桃子酒收在闺中,此次入宫还叫嫔妾带了进来。”
说到这些,尹灵鸢便自然而然的有了些兴趣,不知不觉聊了许久,慢慢的刚见面时那种尴尬不熟的感觉冲淡不少。
直至申时末,卉美人起身告辞,尹灵鸢才发现两人竟然说了这么久。
尹灵鸢有心邀请她留下用晚膳,卉美人婉拒离开。
跟一个才见第一次面的人聊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尹灵鸢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这么能说了。
直到聿泽淡淡一句评价:“是个聪明人。”
“你说卉美人?”尹灵鸢问。
“你没发现,她一直在找你感兴趣的话说吗?全程都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却能在你词穷的时候,自然而言的说起新的话头,让你舒服。”
“你这么一说……”尹灵鸢细细回味,“倒真是的是。”
容貌不格外出挑,因此没有攻击性,性格又不卑不亢,带着谦逊和温婉的卉美人,真是很难不让人喜欢。
就在尹灵鸢与卉美人畅聊的这一个下午,重禧宫中也上演了十分有趣的一幕。
孙嫔对蕊婕妤的入住并不太欢迎,才去了一个楚美人,她这宫里刚消停几天啊,就又进来一个,偏这人还是毓贵妃的表妹,刚入宫就封了婕妤,只比自己低一级,想想就遭心,可是这人又是静贵妃亲自安排进来的,孙嫔不会去找静贵妃闹,便只得来会会这位蕊婕妤,想着给她一个下马威。
“不知姐姐驾临,妙蕊有失远迎,还请姐姐恕罪。”余妙蕊是去给静贵妃谢恩了,回来的路上听宫人禀报说孙嫔过去她那,这才匆匆赶回来。
“别”,孙嫔当即便怼了回去,用半阴不阳的语气说:“本宫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姐姐,你真正的姐姐,可是毓贵妃娘娘,怎么蕊婕妤才一入宫,便迫不及待的去找自己的姐姐了吗?”
“孙嫔娘娘”,余妙蕊重新换了个称呼,又是一礼,“嫔妾只是给去静贵妃处谢恩,回来的路上听说娘娘来了,便赶忙赶回来。”
“哼”,孙嫔冷笑一声,“这么说,是本宫耽误你找姐姐了?”
“嫔妾不敢”,余妙蕊吓得花容失色,当即便跪下了,“娘娘何出此言呢?嫔妾是娘娘的宫里人,自该先拜见娘娘的,本就打算给静贵妃娘娘谢了恩,便去拜会您的,不想您先来了……”
她低着头,好像真的犯了莫大的不可饶恕的错误一般,面上带着惶恐道:“都是嫔妾错了,惹的娘娘不快,嫔妾愿意领受责罚。”
孙嫔转而看向她,对这个反应颇为满意,略扬了扬声音问道:“你真的愿意受罚?”
“嫔妾不敢请求娘娘原谅,只愿娘娘您不要因着嫔妾的过失,而生气伤了自己的身子”,余妙蕊诚恳道,“娘娘高贵之躯,嫔妾卑微,娘娘您怎能受嫔妾所累,若是能让娘娘顺心,嫔妾愿领受任何责罚。”
这一番话说的孙嫔心里又顺畅几分,看着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蕊婕妤,不由舒了口气,看来这个新秀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跟先前的楚美人确实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