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诩并非文人,对‘守财奴’的名号洋洋自得,所以从来不搞之乎者也礼仪人那套。
他这次骂的还算‘雅俗共赏’,先帝时期就是纯粗俗,连带着朝堂上的风气都坏了不少,被先帝揪着耳朵吼来吼去才改好了一些,满朝文武和崇昭帝早就习惯了。
工部尚书身经百骂,充耳不闻,他们工部就是权小事多的背锅侠,爹不疼娘不爱的破地方,挨点骂太正常了,他都懂。
他淡定地对着户部尚书一拱手,转头就对着皇帝抹眼泪,哭道:“还需五万两白银,这已是极其精打细算的结果。”
他们部门从户部借调来的算账好手,为了这事儿,算盘都快打出火星子了。
有武将低哼,“早说这桥就不应该修建,百姓绕个路虽然远,但剩下的这笔钱加到军费里岂不更好?”
“修桥铺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怎么,这位大人觉得不该修桥,不该修路?您那爱马飞驰的平坦地面,便是修路过后的模样。”某工部官员语罢一甩袖子,“果然武夫,夏虫不可语冰!”
武将们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听到后面开始生气了:“说谁呢?”
工部诸位:“修路银钱充作军费,诸君额上可跑马矣!”抢我们工部的银子当军费,脸真大!
武将瞪眼大喝:“汝彼娘之!”
工部面红耳赤:“竖…竖子无礼!”
他们默念着儒圣之言,克制着往武将那边吐口水的冲动。
起居郎在下方一侧奋笔疾书百官言行,绞尽脑汁给他们对骂的言辞润色,好叫后世人看来这是一场文臣武将和谐友好的文雅大朝会。
而负责弹劾的言官则是喜滋滋,暗暗记下几下那几个在朝堂上吵起来的官员——这些人他们都可以弹劾言行无状,御前失仪。
陛下听不听看不看是一回事,他们有没有弹劾就又是另一回事。
没有被言官弹劾的官,算什么官!
大朝会历来热闹,他们在下面吵朝成一团,上面的余公公面露苦色。
他又偷摸瞧了眼龙椅上的皇帝,崇昭帝盯着桌子上的茶杯,不知道盯了多久,面上严肃,其实在出神。
陛下这是在想什么呢,现在可是大朝会!
第6章
06二版
居安殿。
跟凌晨三四点就爬起来准备上朝的皇帝不一样,曲渡边睡到自然醒。
他一遍洗脸一遍幸灾乐祸地想。
嘿嘿,不知道便宜爹做完梦醒过来有没有哭哦~
他把这一世定成六世虐恋的最后一世,而不是投胎转世后还能再续前缘,是因为他非常明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永远失去的美好,比还会遇见更加难以忘怀。
不论身份地位如何皆是如此,世人通病罢了。
其实勾勒六世情缘也是不得已,毕竟他对原主母妃和皇帝相处的细节把握不准,只有叶伴伴告诉他的那些。梦中‘月清’的幻影更是多说多错,如果是虚构的前世之类那就好处理得多。
编造的时候,他更偏重故事情感,采用雪花式片段闪回,对故事的朝廷制度、文化习俗只字不提,政策战争之类更是直接略过。
主要原因是,他对这个世界的大周朝还不了解,万一勾勒梦境的时候,不小心把记忆里其他朝代的国策国情、军事背景融了进去,犯了本朝忌讳,惹毛了便宜爹,那很可能直接完蛋。
现在就很好,梦境里只有爱情线,如果便宜爹信了,那任他再怎么往前朝扒,也扒不出来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得个佛家‘一花一世界’的结论。
况且,就算便宜爹不信梦境内容,他心里总会对观星司多个怀疑的种子。
他只是暗戳戳在梦的最后,让月清幻影稍微提孩子这件事,希望可以唤醒便宜爹的几分父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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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
温小春次次去景和宫找人领纸笔,次次碰壁,最后只能放弃。
曲渡边学认字的进度还没开始就已经停滞,他数着时间,时不时的朝着殿门口看去,仍旧没看到他期待的事情发生。
敲锣打鼓送温暖没有,暗暗的关注关心也没有,生活改善变好更别提。
他只觉得他那便宜爹真的心冷啊。
都三四天了,也不见个人影。
哪怕一点也不信梦境,本人不想来,也该派个人过来慰问下自己的崽子吧?再不济给点吃的啊!他还是个孩子,在长身体!
帝王心海底针,或许原主的母妃大概没有叶伴伴嘴里那么受宠。
算了,先不管了。
此路不通,再想别的。
曲渡边朝外面喊道:“小春!”
温小春推门进来,见他已经穿好了里衣,便抿唇笑了下:“殿下怎么不等奴才进来,自己穿衣服多费劲。”
“这样快一点。”主要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又不是真的两岁小孩。里面的衣服他可以自己来,外面的衣服就比较麻烦,需要人帮了。
温小春快速把他打理好,热水浸透过的帕子在脸上一擦,曲渡边立即精神起来。
“出去打太极。”
窗户透的光晴好,是个好天气。
太极拳他已经打的蛮熟练了,但是每次还是让温小春在前面领着他做,两个人打更有劲头。
小院内是青灰色的地砖,不常走的边边角角还有些枯黄的杂草,夏天避免蚊虫,是一定要除了的,冬天可以不管。
院子里可以晒阳光最久的地方拉了两根晾衣绳。
今天晾衣绳上没有晾衣服,地面就晒了些柴,去去潮气和霉气。
唯有一颗老榆钱树和树下的石桌石凳,在冬鸟灰雀的垂爱下,显出几分可堪咂摸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