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看着就难吃的饭怎么会好吃?
这几天陛下待殿下态度不错,小殿下对陛下的态度也日益亲近,心中难免会重新升起来对父亲的渴望和期待。
既是陛下叫他吃的,这种场合下,殿下岂会不吃?
宣妃则是在想,那天陛下来她宫中接七皇子,展现出来的一丝柔情,对比现在的冷漠,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只有一小碗,曲渡边吃完后还特意展示了下,“干干净净。”
完全不知道周围其他人的心理活动。
崇昭帝见小儿子晶亮亮的眼睛,这些日子跟幼子一块用膳他已经习惯了,下意识说了句:“不错。”
这场‘皇帝态度冷漠不换礼膳,小皇子懂事纯孝只求父皇赞许’的戏码,在场只有这父子俩全然不知。
礼膳结束,宫人呈上一方形长盒。
打开,里面是装裱好的画轴。
崇昭帝将画轴拿出来,“这是你母妃的遗物之一,说起来,与你的名字也有关系。”
他解开封轴的绸缎,画卷一展。
画面之上,大漠孤烟,残阳如血。
一位青衣墨发女子坐在北疆前线城池的护城墙上的背影,成了悠然光影的落脚点,扬起的发丝都透露着快哉的味道。
旁边上面写着一句题词:塞外寒飞雁,长歌曲渡边。
崇昭帝怀念道:“画是她带来的,诗是她在怀你的时候写下的,你的名字来源于此。”
他在怀念,曲渡边却安静下来。
在心里重新念了一遍这首诗,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青色衣衫的女子,在夕阳西下的窗前,残阳的光穿过窗棂落在画卷上,提笔落下这句诗。
落笔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是回不去的从前,还是边疆冷冽却自在的风。
这只从边疆飞往京城的雁,终于困在了皇城这座华丽的牢笼之中,最终也死在了笼子里,但她希望她的孩子可以是自由的。
一幅画,一句诗。
是一位母亲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和期许。
宫人重新卷好画轴,交给了曲渡边,曲渡边亲手将画轴封入奉德殿的格子中。
然后敬重拜下。
他这个人讨厌麻烦,但心眼儿很小,既承了这身血脉,承了云妃留下的亲缘、福泽,那他就一定会揪出幕后真凶。
这血海深仇,他来报。
第35章
云妃追封为德静皇后, 追封之礼落下帷幕。
结束之后,崇昭帝直接召见了光禄寺卿,也就是曲渡边的二叔祖父。
徐见岩已经听说了七皇子礼膳出问题的事, 一进来就跪下请罪道:“陛下!臣御下不严,请陛下降罪!”
崇昭帝:“你是说,你不知道这件事, 是你手底下的人干的?”
徐见岩:“陛下圣明。”
崇昭帝笑了笑, “朕倒是不知道, 你们徐家的麦咸羹, 除了徐家人, 还有谁会做?”
徐见岩懵在当场。
什么?麦咸羹??
他不就是让手下人在七皇子的礼膳里多多地用点好食材吗?
其实他被叫来的时候还不以为意, 他们徐家跟七皇子算表亲呢!有些私心,就算是不太合规矩,陛下也不会计较。
他赶紧澄清说:“陛下,臣委实不知情啊!”
崇昭帝挑眉点点头,“现如今侯老夫人幽居府内, 甚少外出, 只有你家仍旧在朝为官。你说不是你,那就是在你手下干活的儿子了?左右不会是旁人。办事不力,导致皇子礼膳出问题, 此罪该如何论算呢。”
徐见岩:“陛下——”
他一抬头,对上皇帝幽深的目光, 登时心中咯噔一声, 原来辩驳的话咽了下去, “陛下, 此事于犬子无关,是臣, 臣想念那羹的味道,做了一碗出来,或许是匆忙之间,下人弄错了。”
这借口找的十分蹩脚。
崇昭帝没有追究,只是道:“徐家孩子才能吃上的麦咸羹,你在月清礼膳上叫朕的儿子吃了,是不是想说,即便是皇子,也是你徐家儿郎?”
徐见岩手脚冰凉,“陛下!老臣万万不敢!!”
崇昭帝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朕跟你开个玩笑,朕是很信重你的,等小七长大了,也免不得和你们有交集。”
徐见岩不敢抬头,“臣从未有旁的心思。”
“好了,起来吧。但是毕竟是出了差错,礼部、都察院参你的折子,估计明天就会上来,朕不能装作没看见。罚你半年俸禄,可有异议?”
“臣谢陛下圣恩!”
徐见岩这才退出西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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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侯府。侯老夫人烧掉了一张小纸条,乐得不行。
“停凤竟换了麦咸羹上去。”
“这不也是违背礼膳的规制吗?”方妈妈不解。
侯老夫人道:“其中可大有门道。原本按照徐见岩呈上去的,礼膳超出规制,我外孙即便很小,在其他外臣眼中的形象也难免会变差。
换成麦咸羹有两个好处。其一,它卖相祖传的差,看起来远远低于礼膳规制,外臣就不会多言,只会抓光禄寺的错处。其二,礼膳不能让皇帝生气,但麦咸羹却能让皇帝生气,给徐见岩一个教训,叫他们不去骚扰我外孙。”
方妈妈:“为什么麦咸羹能让陛下生气?”
侯老夫人:“麦咸羹,代表着徐家长辈给小辈的祝福。陛下要给七皇子选养母,徐见岩在这个关头上送上麦咸羹,意思不就是要七皇子也记得他们这门亲戚么?更深一层说,这是对陛下给七皇子选养母的决定不满。”
“陛下若不罚他才奇怪,而且,徐家分家,只要侯府不收二房的子嗣过继,那么二房的私心就不会牵连侯府和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