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又有军官笑骂道,「谁供你吃喝?你死了谁发送?」
「呵!」
老兵咧开嘴,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之中带着几分感慨,「哎呀...额知道,这辈子大概到死,也是穿着这身兵衣裳嘞!哎,也是,当兵好!吃喝有皇上给,穿衣有皇上给....」
「夏天有凉席冬天有棉被,就算死了,还有***千户给额找块地埋了!呵呵,可是呀...」
说着,他再次环视,颇有些嫌弃的开口道,「这***地方
哪有额老家的黄土好?它不埋人呀!」
「你***别胡咧咧,啥死不死埋不埋的?咋,你现在想死?你现在死老子现在就埋?」
哒哒哒...
陈友纵马过来,劈头盖脸对着老兵就是一顿骂。
后者也不生气,抱着膀子咯咯的笑。
陈友瞪了他一眼,又纵马哒哒哒的在队伍的前后来回奔驰。
~~
徐盼敏锐的注意到,他们的队伍当中,气氛有些不对。
领头骑兵的西北民谣,老兵口中的黄土埋人,家乡的麦子和老槐树...
尽管军汉们的嘴角还带着啥都不在乎的笑,可眼神己有些黯淡了。
漫漫长路,没有尽头。
前方到底是何处,没人知道。
可他们却知道,他们现在距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远。
「哎,都听好啦!」
陈友在马上大声喊道,「咱们这趟是给亦力把里的兄弟们送万岁爷给的冬赏....」
「每年的冬赏都是棉衣一件,银元两块,一斤酒两斤肉....」
「***戈壁的....」
徐盼身后一个同样躺在大车上的炮手,低声骂道,「年年都说有酒肉,谁他娘的见着了?妈了逼的,发个鸟棉衣...棉衣老子自己有!」
~
「可是今年不一样啦!」
陈友的声音越来越大,扯着脖子大喊,「马上就是咱们万岁爷的圣寿,他老人家知道咱们这些军汉苦.....冬赏翻倍了!弟兄们,这一趟差事,咱们每人到手白花花的银元西块...」
「哼!」
大车上的炮手又骂道,「***戈壁的,那玩意有鸟用,哪花去?放身上滴里当啷的占地方....」
「你***不要给老子!」
徐盼突然抬脚,使劲的踹了那炮手一脚,「有钱拿,还他妈那么多废话。你***在家种地,种一辈子能见着几块银元?」
炮手悻悻的揉着肩膀,「秀才大人你学坏了,开始揍人了!」
「你***还是揍的轻...」
徐盼说着,又是一脚。
然后摸了两根肉条出来,一根叼在嘴里,一根扔了过去。
炮手接了,咬了一口,顺手递给下个人。
下个人接了咬一口,再递给下一个。
徐盼瞅着这些糙汉子,笑了笑。
自己的肉条咬了一半,怼下赶车老兵的肩膀,「给!」
老兵也不嫌弃肉条上的唾沫,拿过来就塞自己嘴里,嘎巴嘎巴好似跟肉条有仇似的,往死里嚼。
「秀才大人!」
老兵含糊着开口,「你是读书人,你见识多,你说皇上......真知道咱们当兵的苦吗?」
「那是自然!」
徐盼看看左右,那些亮亮的眼睛大声道,「当今圣上最是体恤咱们这些大头兵...真的!你是老兵了,你想想三十多年前大头兵过的什么日子,现在是什么日子?」
「历朝历代,当兵的给口粮吃就不错了,哪有咱们现在这样给白花花的银子的?」
老兵挠挠头,「是这个理儿哈!额年轻那阵儿....当兵的还得种地呢,跟地主家的佃户没啥区别....」
「可不?」徐盼笑道。
「可是?」那老兵回头,黢黑的眉头皱着,「皇上既然知道咱们当兵的苦,既然体恤咱们,为啥年年要打仗呢?」
说着,指着远方那荒凉的山丘。
「就这破地方,不打粮食不干啥的,要他作
甚呢?」
「哎哟,从洪武爷到现在的永昌爷,为了这边地方....额们弟兄死了多少茬嘞....早先跟着魏国公,后来跟着宋国公.....」
「先是在甘肃打,后来在宁夏打...」
「再后来去啥吐鲁番打.....」
「这一路,埋了多少弟兄的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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