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对,简直把她所有隐晦不明心思都说出来了!
崔婉心里掀起了惊涛巨浪,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平静温婉聪慧过人年轻女孩前所未有陌生。
那张清丽秀美小脸。分明稚气未脱。可冷静犀利眼神,却闪着睿智沉着自信光芒。这种强烈反差,甚至让人觉得有一丝丝诡异……
四目对视,叶清兰似是看穿了崔婉心底疑惑和慌乱,诚恳说道:“堂嫂,我是真心想帮你,你不必害怕。”
她眼神清明透彻,像是两泓清泉,温柔中蕴含着莫名令人镇定力量。任谁对着这样一张真挚关切脸,都不会怀疑她诚意。
自己可以相信她吗?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吗?崔婉默默想着,下意识抬眸看向叶清兰。
叶清兰目光依然平静柔和,唇角一抹浅浅笑意,就像平日一样。
不知怎么,崔婉慌乱无措又惊惧心跳忽然渐渐平稳下来。深呼吸口气,定定神说道:“十妹,你猜没错。我这些天确实因为一件事困扰。”
叶清兰心里暗暗一喜。她刚才虽然没用催眠术,却用眼神和肢体语言对崔婉进行了心理暗示。看来,效果确实不错。崔婉总算不那么消沉低落了!
人心理防线再牢固,只要有一个小小缺口,她就能利用这个缺口打开对方心扉。崔婉已经肯开口说话了,这是一个很好开始。
“这件事,是和崔姨娘有关吧!”叶清兰密切留意着崔婉反应。
崔婉对她敏锐已经不那么惊讶了,默默点了点头。
叶清兰脑子飞转了起来,顺着崔婉话音推测道:“崔姨娘怀了身孕之后,堂哥对她自然比以前好一些。不过,堂嫂一向不是那种爱拈酸吃醋人。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个就整夜难眠。”
崔婉自嘲笑了笑:“你倒是很了解我。”别女人怀了自己丈夫骨肉,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她自有自己骄傲和尊严,绝不肯人前流露出半分软弱。甚至丈夫叶元玮面前,她也要竭力装出欢喜样子来。
可怜又可笑自尊啊!可是,若是连这点尊严都没了,她还怎么撑下去?
“堂嫂心地善良,却是外柔内刚性情坚韧。”叶清兰凝视着崔婉:“能让堂嫂整日忧心彻夜难眠,必然不是小事吧!”
句句都说中了。
崔婉却沉默了下来,不肯再接话茬。
叶清兰早料到今天谈话不可能太顺利,崔婉和顾惜玉完全不同。顾惜玉性子单纯,心思很好揣摩,对她又全心全意信任。因此心里治疗一直很顺利。而崔婉却心思细腻,有什么心事都爱心底,不肯说出口。要想彻底打开崔婉心扉,就得出其不意,攻破她心理防线!
“你母亲是不是对你说过,等崔姨娘生了孩子,就留子去母?”
这句话,如同石破天惊,一字一字落崔婉心头。
崔婉再也无法伪装淡定沉着,霍然起身,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你……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推断出来!她上辈子曾和各种各样病症患者打过交道,早已练就了从对方只字片语肢体动作神色变化里推断对方心思本事。崔婉心事其实并不十分难猜。除了崔婧和她肚中孩子,还有什么能让崔婉如此反常?
叶清兰也站了起来,她比崔婉矮了半个头,得微微仰着头才能和崔婉对视:“堂嫂,你这几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会辗转难眠吧!你心地善良,不愿夺了崔姨娘孩子还害了她性命。可你母亲说也有道理,如果崔姨娘生了儿子,你身份地位就会受到威胁。说不定,将来有一天,堂兄心会完全偏到崔姨娘身上。所以,你又矛盾又痛苦,一到夜里便睡不着!”
崔婉呼吸急促不稳,双手颤抖个不停:“你……你……”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刻她心激荡不已,深心底秘密,就这么被叶清兰娓娓道来。她忽然有种被洞悉一切恐慌和不安……或许,还有难言羞愧和自责……
“其实,你根本不会同意你母亲做法。你根本狠不下这个心去对付崔姨娘。就算她不是你堂妹,也是活生生一条人命。你根本下不了这个手。”叶清兰轻声说道:“你只是自责,竟然因为这个提议心动了……”
崔婉鼻子一酸,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叶清兰轻轻叹了一声,上前一步,轻轻拉起了崔婉手:“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想哭就痛痛哭一回吧!”
崔婉早已泣不成声,眼泪簌簌落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
叶清兰说一点都没错,她确实是深深自责和愧疚。因为,当何氏说出那一番话之后,她竟然有一丝心动。甚至暗暗遥想过若是真到了崔婧生产那一天该怎么动手……
虽然她很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可那个阴暗想法,就像心底生了根似,再也无法拔除。
每当见到崔婧,她就会情不自禁想起那个梦魇。想起那个血泊中凄厉嘶喊女子。然后,整个人便如同掉进了冰冷黑暗深渊里……
崔婉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哭到后来,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叶清兰一直没有再吭声,就这么静静站她身边,紧紧握着她冰凉手。
叶清兰手很小,纤细修长,柔软温暖。这双小小手,却似有无穷力量,将她从冰冷黑暗深渊里拉了出来。
崔婉哭声终于停了,眼睛早已又红又肿,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看着十分狼狈。可她神情,却比之前平静镇定多了。
“十妹,谢谢你。”崔婉低低说道。
叶清兰神情还是那样温柔平静:“堂嫂,你不用谢我。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也一定能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