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在车上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地下指令。当了半辈子发号施令的人,越是到这种关头,他就越镇定。
攻:“已经跟机场那边通过气了,大佬他们一走进机场就会被扣下。”
情况紧急,没有时间让他们慢慢解释,所以攻的下属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举报大佬有发动恐怖袭击的计划,并详细描述了他的外貌。只要把人扣下,就能争取到时间让警察赶去接手。
受的表情并没有丝毫轻松:“前提是……”
前提是大佬还能活着走进机场。
前提是养子没有在半路上动手。
他们所能做的只剩下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漫长得如同中了诅咒。
攻突然开口:“定位停止移动了。”
车子在机场外停了下来。
大佬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随意地接了起来,一边嘀咕着“又怎么了”,一边打开了车门。
养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只脚跨了出去,接着是另一只。一步,两步……大佬越走越远。
养子的冷汗浸湿了衣衫。
原来滔天的恨意也不过如此,仅存的尊严也不过如此。
脑中突然回响起了受的话语:“我那时觉得,是傅总把我劝下来的。其实不是,归根结底是我自己还不想死……”
就这样吧,养子想。他缓缓松开了手里的开关,跟着大佬一行人一道下了车。
等下过安检的时候,他口袋里的□□一定会被发现,然后机场的人会将他们一起扣下。到时候靠着随机应变,他就可以找到机会联系上攻。
再之后……就顺应天命。
天命这玩意,不服不行。
活下去吧。
养子心中混杂着各种情绪,自我厌恶达到了顶点,却又有隐匿的如释重负感。
前面的大佬挂了电话,肥胖的身躯顿了顿,转头看了养子一眼。那一眼里并没有多少情绪,甚至可以说是漫不经心的。
但养子猛然刹住了脚步,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他怎么能忘了呢?
自己出发之前将资料发给了攻。
大佬笑了笑,一个字也没有说,状似无意地转了个方向,一边继续走路,一边对保镖比划了一个手势。
养子甚至来不及反应,脑后就遭到了一记重击,瞬息间失去了知觉。
养子醒来的时候,身在荒郊野外。手脚都被牢牢捆着,捆他的不是绳子,而是临时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显然对方也是仓促行事。
身周别无他人,只有大佬的保镖,正抓着他的脚踝将他往前拖拽。夜色漆黑,养子挣扎了半天也看不清前方是什么。
保镖:“哟,醒了?”
养子嘴里也塞着布条,发不出声音。
保镖头也不回:“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在出国的飞机上了。”
保镖的语声里全是恨意。
保镖:“你以为老板事先没有做点以防万一的准备吗?他听说你干的事,就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根本没进机场,临时转向混进了人群中,现在已经坐别的车走了。可我倒霉啊,还要留下来处理你,我替他干掉过那么多人,现在逃命的路被你堵上了……”
养子终于看见了,前方是一片湖水。
他意识到了对方要干什么,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却无济于事。
保镖:“省点力气吧,就算你有同伙,现在也去追踪大佬了,不可能来追踪你。”
他将养子拖到了湖边:“我本来是要上飞机的,所以身上也没带什么武器,只好这么处理你了。你也别恨我,恨你自己自寻死路吧。一路走好。”
保镖把养子整个人举起来,就要往湖里扔。
养子突然爆发,像被扔进油锅的虾一般疯狂地蠕动,试图用头去撞保镖。他没有得逞,但保镖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个劲儿,手一松,将他掉到了地上。
保镖一脚狠狠踹向养子的肚子,养子仿佛听见了内脏破裂的声音。
保镖又用全力踹了几脚:“老实点!”
血液顺着喉管上涌,又被布料堵了回去,呛进了气管。养子在窒息中失去了抵抗的力气,被对方丢垃圾般投进了湖里。
他缓缓下沉,睁眼望着湖面上的微光。
刚刚决定活下去,就迎来了死亡。他本可以炸成一朵功德圆满的烟花,最终却只是作为一团无脊椎动物,在泥泞里腐烂。
一定会死不瞑目吧。
这段人生真是有始有终,连结局都充满了笑点。
最后一点气泡混着血液逃出了鼻孔,养子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仿佛看见湖面被一道身影击碎,养父朝着自己飞速游来。
那当然是幻觉。受此刻远在千里之外,更不可能知道他的葬身之地。
除了最年幼的时候,他这一生都没有指望过躲在父亲身后。
他一腔孤勇,执迷不悟,誓死不回头,终于夺路狂奔到了此处。
这一次……这一次……
这一次是真的不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