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天王赶上唐长老,一手抓住提过马来,等后面兵将赶到,方摔下马来道:“绑了!”又分付牵了龙马,然后回山。
到了殿上,就叫押过唐长老来跪下,问道:“我昨日因一时醉了,未曾审问定罪,怎敢擅自脱逃?我且问你,是哪里妖僧,叫甚名字?那走了的三个又是何人?实实供招,免我动刑。”唐长老道:“贫僧法名大颠,道号半偈,乃南瞻部洲大唐国潮州人氏。奉大唐天子钦差,往西天雷音寺见我佛如来,拜求真解。昨日路过宝山,并无干犯,不知大王有何罪责苦苦见擒?”文明天王道:“你不为良民,而为妖僧,一罪也;逞弄幻术,诈骗饮食,二罪也;既被捉来,自应听审领罪,怎擅自逃走?三罪也!怎说并无干犯?你且说那三个是你甚人?”唐长老道:“一个叫做孙履真,是我大徒弟;一个叫做猪一戒,是我二徒弟;一个叫做沙致和,是我三徒弟。”文明天王道:“他三个既是你徒弟,为何不顾你竟自走了?”唐长老道:“此不过暂避大王之锋耳,岂有不顾之理?况他三人颇能变化,或者此时原变化了暗暗在此保护,也未可知。”文明天王道:“什么变化?不过是些邪术。我且问你,昨夜捆绑甚牢,却用什么妖术得以脱去?”唐长老道:“我那大徒弟乃石中天产,心上家传,有七十二般神通,要解昨夜那样捆绑绳索,只消用吹灰之力。此乃佛法无边,怎说妖僧幻术?”文明天王笑道:“他既有这等本事,为何昨日被我一枝笔儿几乎压死?今日见我文笔影儿又走得无影无踪!”唐长老道:“道足驱魔,魔亦有时而障道;魔虽害道,道终有力以除魔。大王虽得意于前,未必不失意于后。”文明天王道:“好硬嘴和尚,身已被擒,早晚受戮,还争口舌之利,此佛法所以乱天下也。我文明正教也不与你斗口。我昨日只道你四个和尚身心安静,故但将你束缚在此,谁知你还是一群野马,被你弄虚头走了。我如今也不用绳索捆绑,只用这枝文笔放在你头上,你师徒若有本事再逃了去,我便信你佛法无边;若是逃不去,那时领死,再有何辞?”分付松绑。
众兵将得令,遂将唐长老扯起来,将绳索解去。唐长老身体既松,便不复跪,竟扭转身盘膝而坐。
文明天王恐怕他弄手脚,忙将文笔直竖在他顶上。唐长老虽是和尚,幼年间却读过几本儒书,今又参观经典,故顶着那枝文笔尚不十分觉重,转动得以自如。
石、黑二将军看见,忙禀文明天王道:“那和尚顶着文笔不见十分吃力,恐怕他又要弄虚头!大王,还须捆绑起来。”文明天王道:“捆绑昨既无用,今复何为?若要过虑,莫若加上一个金锭。”因走下殿来,将文笔拿起,先把自己头上金锭取下来,放在唐长老头顶当中,再用文笔压在金锭之上,就象砌宝塔的一般,唐长老一时便觉转动繁难。
文明天王看了方鼓掌大笑道:“似这等处置,便是活佛亦不能逃矣!”遂发放了众兵将,自家走入内殿不题。
小行者一时着急,跳在空中,后见师父复被众兵将拿去,就是落下来解救,又恐怕被他文笔压倒,只得忍住。
不一时,猪一戒与沙弥也寻将来,会在一处,大家商量道:“师父拿去,定然捆缚,日间料难下手,还是夜间稳便。”小行者道:“下手定要夜间,但今日尚早,待我变化了,下去探听个消息。打点停当,便好下手,省得临时那夜里黑魆魆去摸。”沙弥道:“有理,有理!”小行者收了金箍铁棒,按落云头,摇身一变,变作一个蜜蜂儿飞进宫来。
才飞进殿前,早看见唐长老头顶着文笔,在那里打坐哩!遂飞到唐长老耳朵边,低低叫声:“师父!”唐长老认得声音,知是小行者,便悄悄答道:“徒弟快来救我,这文笔甚重,我实难顶戴。”小行者道:“日里人多,须要夜间动手,你须忍耐。”说罢,仍飞了出来,现了原身,到空中报与二人道:“师父倒幸喜未曾捆绑,只是顶着那枝毛锥在头上,有些吃力。”猪一戒道:“我看他那枝笔儿也不见甚么利害!怎昨日你就被他压倒?”小行者道:“不瞒贤弟说:若论我这个头儿,就是泰山也还顶得一两座起。不知有甚缘故,那些些竹管几根根羊毛到了头上,就压得骨软筋酥,莫想支撑得起,连我也不明白。”沙弥道:“师兄,连你昨日也顶不起,如今在师父头上这一日,不要压死了?须早些作计较去救他方妙。”小行者踌躇道:“正在思量,没甚计较。”猪一戒道:“若是金铇打来其实难当,我不信那点点笔儿就会压杀人?等到夜间,我包管替师父拿去就是了。”大家左思右想,不觉天晚入夜。
沙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