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一百二十七年,这一天宋辞晚在迷蒙中睁开眼。
她的身边人群攘攘,一片沸腾。
前方出现一座小村,青山绿水,生机盎然。村中房屋成排,又有袅袅炊烟在屋顶升起,食物的气息顺风飘摇而至,勾得人腹如擂鼓,馋虫翻天。
“村子,村子……有活人的村子……”
人们尖叫起来,有那穿着厚重的,甚至当场就撕了自己累赘的衣袍外裳,拔腿便往那村庄冲去,神态近乎癫狂。
是的,癫狂的是大多数。
一群逃荒千里的人,在满目疮痍的山河中乍然见到一片绿洲,能有什么反应?
因此癫狂的必然是大多数,只有像宋辞晚和周大娘这样,新近被裹挟入队伍的,或许还能保留三分理智。
但他们也不得不冲,因为身边的人都在冲,如果你不冲,那就不仅仅是被落下的事了。你还有可能被推搡,被踩踏,被当场死亡!
宋辞晚拉着周大娘,周大娘反携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随着人潮涌动。明明周围人很多,她们又像是漂泊在沧海中的一叶小小孤舟,仓皇而又孤独。
人头攒攒,她们被挤得只听到一声声混乱的惊叫,还有其中夹杂的许多兴奋呼喊。
这样的呼喊声,总能勾起人心中某些不妙的回忆。
周大娘一叹,不由悲凉道:“月娘,这个村子,也要与我们的碧溪村一般被毁了……”
话音刚落,前方村中却忽然响起一阵震天般的锣鼓声。
铛铛铛——
锵锵锵——
发生什么了?
却闻锣鼓声中,一座高梯被人搭起。
有身高九尺,宛若巨人般的一位壮汉,左肩扛一头猪,右肩扛一头猪,长声阔笑着走上了那座高梯。
这是怎样令人震撼的一副景象?
只见那壮汉咚咚咚地扛猪踏步,每走一步地面都随之震动,那高台更是摇晃不定,直叫人担忧它随时散架。
逃荒的队伍都不由得停住了狂奔的脚步,人们几乎看呆了,各种混乱的声音亦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人群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个村民问:“那你家是真的都没人了?就活了你一个?”
灾民叹息:“从山北郡来,这一路又何止千里哟!老娘撑不住,在路上渴死了。我婆娘偷偷背着我割手指,喂血给小儿喝。结果,她自己流血死了,小儿也发热去了……苦,太苦了!”
说到此处,不免动情哽咽。
村民便劝说:“再多的苦总归都过去了,好在你如今来了咱们富贵村,便在此地落脚。先好好多吃些东西,养足了精神和身体,回头咱们村长再给你安排个屋子,娶个媳妇儿,再生一堆崽子,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么?”
村民的劝说十分到位,那灾民不由得惊喜道:“在富贵村落脚?我,我可以吗?”
村民道:“当然可以,不单单是你可以,今儿来的所有人都可以。”
另一边,身形犹如巨人般的那位壮汉又长笑说:“是!相逢都是有缘,相聚都是亲朋。大家既然来了,那就都落脚咱们富贵村!”
“咱们富贵村啊,是来者都是客,来者都不拒。来来来!大家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大肥猪咱们村子里有的是,不够再杀,哈哈哈!”
他便是富贵村的村长。
巨人村长的这一席话,彻底将气氛打开了。
灾民们又激动又感动,食物的香气熏人欲醉,都不必喝酒,只需要香喷喷的猪肉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欢笑声就可以绵延不尽。
哈哈哈,哈哈哈——
村庄里都是笑声。
宋辞晚与周大娘也被带到了桌席上,周围有同路的灾民,也有富贵村的大娘媳妇作陪。
大娘媳妇们的热情与其他村民如出一辙,她们给宋辞晚夹肉,也给周大娘夹肉。
并一个劲儿地劝:“快,快,多吃些。瞧瞧你们这瘦的呀!这一路怕是吃了许多苦吧?”
她们说着话,语气温柔又慈祥。看向宋辞晚的眼神全然不像是在看什么初次相识的人,倒像是在看自家珍爱的物件。
透着一股……物件未曾被保养好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