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下一刻马磊就接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愤恨的视线。
“原来如此,我还想着怎么就平白无故地找我们麻烦了呢。”
“怪只怪有人要受报应……”
“妈的自己作孽就算了,还要拖我们下水,呸!”
马磊听着耳边流过的各种问候他和他家人的话,再想到屋内忽然就飞黄腾达了的晓果,客户不爽,经理不爽,同事不爽,他这才惊惧地觉得自己以后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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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园区内的部分养护工开始了他们较为辛苦的一周,说辛苦,还真是不夸张,这简直是他们工作生涯目前为止移栽过最难的几棵树了,光是新的地理位置就几乎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比针灸他妈还分毫不能差。万一错了,也没关系,挖出来重种。
这样的要求自然引来私下的一片怨声载道,几个老资格的养护工不干了,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嘛,于是锄头一扔将活计全丢给了罪魁祸首,谁闯的祸谁收拾,凭什么让他们跟着背锅?他算老几。
当然耍脾气谁都会,但上面既然吩咐了,客户真要怒他们也只能乖乖回去,谁知,这比谁都难搞的客人对于门口一天比一天减少的养护工竟然视若无睹,似乎并不关心工程进度,他只要求该卖力的人卖力就行,于是一来二去大家也明白他的意思了,一边埋怨一边也不由同情起了那个被盯上的倒霉蛋,得罪谁不好得罪这么难搞的,还真是活该。
这天大早,罗域刚下楼吃早餐便见晓果已是飞速扫完了一盘蛋糕,然后还揣了一块往门口走去。
罗域喊住他:“往哪儿去?”
晓果说:“给小胖……吃一块。”
方才晓果刷牙的时候透过窗户正巧远远的看见这位好朋友了,对方脸脏得差点让他没认出来,不过没几天竟活脱脱瘦了一大圈。然而不能怪晓果眼尖,因为偌大一个移栽场地,也只有他一个养护工在忙活,晓果想不看见也难。
“你倒是大方。”罗域摇头,“过来,别乱跑,一会儿陪我出去一趟。”
晓果又乖乖坐了回去,看着罗域喝粥:“我要……上班呢。”
罗域扫着报纸,随口做了决定:“今天休息一天。”
晓果还想说什么,那头方老师已是做好了准备,罗域便放下碗,拉着他坐上车出门。
车子行驶了一路,来到了两栋白色的高楼前。
晓果只来得及看清其上似乎写着“……中心医……”什么,就被罗域牵着从停车场直接坐电梯上了楼。
好几位穿着白色制服的医生和护士接待了他们,接着便对一旁的方老师询问起罗域相关的情况来。
罗域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在要进入一间房间前,他忽然转头对晓果说:“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别走,好好待着。”
晓果点点头,在罗域指定的椅子上坐下了。这里很安静,到处都是白白的颜色,除了他们看不到别的人,晓果闻着鼻间不断传来的奇怪味道,手指互相绞动着,难得表现出了些不安来。
好在护士给他递了杯茶,又低声和他聊起天来。
晓果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则四处乱飘。忽然他在墙上的屏幕里看见了罗域走过的身影。罗域换了一套天蓝色的衣服,躺在一张病床上,一群医生护士慢慢将他围拢,然后其中有人一下子拿出了长长的针朝罗域扎去!
“啊……”目睹这一幕的晓果害怕地叫了起来。
护士忙安慰道:“没关系的,他们在给罗先生检查身体,一会儿就好。”
说是一会儿就好,可是晓果只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罗域一时出现,一时又从屏幕里消失,然而随着他的反反复复,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直到最后医生给他挂上了水,方玺这才来让晓果进去。而晓果手里的那水杯已不知不觉被他捏成了一团垃圾。
晓果进门的脚步虚浮,仿佛自己也遭受到了什么迫害一般,他看着罗域躺在病床上,面皮白得几乎透明,漂亮的嘴唇也没有了一点色彩。
罗域感觉到什么,慢慢张开眼,对上的就是晓果同样苍白的一张脸。
“怕什么?”罗域轻轻地问。
“罗……域……”
晓果鼓起嘴巴,好像要哭了一样,但是他忍着,表情显得有些奇怪。
罗域对他招手,看晓果慢慢来到床边蹲下,任由自己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他的脸。
“你不喜欢这儿吗?”罗域笑着问,晓果的脸皮很软很嫩,充满了活力的味道,让罗域很是留恋。
晓果摇了摇头,他天天都看见罗域吃药,他知道罗域生病了,但是看见他这样,晓果很不舒服。
这是罗域每月都要来的例行大检查,尽管他对此早该习惯,可每次被各种仪器在身上招呼一遍都能耗掉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元气。
此刻罗域对上晓果的眼睛,忽然朝他伸出了手。
罗域的手背上扎着吊针,细长的手骨在那透明管子的映衬下更显苍白和纤瘦。晓果怔了一下后,缓缓伸出两只手握住了对方的。
晓果的手心温暖又柔软,可是罗域此刻所扎的药水对血管有强烈的刺激作用,那种理应舒适的温热却刺得他的半边身子都痛得没了知觉,可是罗域没有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他说:“晓果,我好疼啊。”
晓果瞪大眼睛,声音都颤抖了:“罗域……你不要生病。”
罗域微笑,手心微微用力:“如果我和你交换,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