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东河锋颇有几分无奈的看着他,“当然,你若是一心想要分家,你祖父祖母尚在,也轮不到我这个当大伯的来说道。”
东河锋表面说得冠冕堂皇神情镇定,叫人当真以为他是这样想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心里很是有几分惊疑不定。
不可能,东河曦这个小崽子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打算。
可若是不知道,他又为何会说出后面那番话来?
为何又会因着这些一再提出分家?
若真论起苛待,也不是今年才开始,在确定老三夫夫去世,得到老爷子首肯接手家业之后,他便就开始放任邱婉私下的所作所为。玉哥儿与他针锋相对也不是一日两日,前年与去岁也没见他提出分家,缘何今年却是两次提出分家的想法来?
东河锋仔细回想,上次东河曦提出分家,好似就在他与心腹管事商量何时将东河曦送去给胡知府当侍君合适的后两日?
这般一想,东河锋瞳孔骤然一缩,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同时心里也忍不住一沉。
不用怀疑,他已经可以确定东河曦定是不知打哪知道了他的打算,所以才去与老爷子提出分家的想法来。
当时他没有多想,便在老爷子开口之前将其给拒了。
用的理由也与今日相仿。
若真如自己心里所猜测的,那东河曦今日必定会坚持分家,甚至不分不会罢休。
只是他不明白,若是没有失忆之前的东河曦想要分家还能说是担心自己将他送去给胡知府。
可如今他都已然失忆,又是为何依然坚持这个想法的?
光是癔症犯了还不至于让他有这样的疑惑,毕竟据他所知,癔症好了之后的东河曦是记得犯癔症时的所作所为的。
可他眼下可是失忆了。
东河锋将怀疑的视线移向已经回到东河曦身后的墨书墨砚,莫不是早前东河曦与他们二人说过?
不然不至于眼下人都失忆了还坚持着要分家。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将这二人留下,该一并都打发去了庄子上才是。
东河锋心中暗恨。
说到底,还是家里那个蠢妇以及东河玉这个拖后腿的祸害造成的。
凭白给了东河曦一个分家的借口。
早前他的拒绝能让东河曦退让,那是因着事情未发生,且他还顾念着老爷子老太太。可眼下,东河锋盯着东河曦没了往日温润神情的脸,癔症犯了的东河曦,说他六亲不认虽然重了些,但他确实是少了许多的情分可讲,即使是老爷子老太太惹到此时的他,虽说不至于出手,但嘴也是不饶的。
犹记得有一次邱婉娘家的侄哥儿来家里做客,恰逢东河曦因着生病癔症犯了,华哥儿不知便招惹了他,结果被东河曦给打了个半死。
老三夫夫又刚好不在府里,下人便去找了老爷子老太太来。
老爷子老太太也的确是叫停了东河曦打人的举动,但老爷子说了一句他打人的不是,结果却被东河曦毫不客气的反驳了回去不说,甚至还打算不顾念老爷子老太太在场接着动手。
若不是老三夫夫恰在此时回府,他毫不怀疑东河曦当时定会继续打华哥儿。
所以整个东河府,能在东河曦这个小崽子癔症犯了时真正管住他的,除了老三夫夫就只有他嫡亲的兄长东河臻,老太太老爷子除非不问缘由站在他一边,否则也是无用的。
今日老爷子若是不同意,他相信东河曦定会接着闹下去。
心里想明白了这些,东河锋心知今日这家定是分定了,心里纵使有再多的不甘,他也不敢再提出反对的意见来。
一是他到底是有几分心虚在,二来便是眼下的东河曦若是打定了主意分家,任是谁也无法让他打消念头的。
因此在说完那番话之后,他便再不开口。
至于胡知府那里,只能另外想个办法了。
东河曦冷声嘲讽,“放任我在这个府里被苛待,难道就对得起他们了?”
话倒是说得漂亮。
东河锋被说得心头一哽,喘了口气没出声。
有了之前的怀疑,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只会凭白丢脸,还不如闭嘴。
两人之间一来一回的话,叫大堂中不知情的王红萝几人不由得将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尤其是熟知东河锋为人的王红萝与陈姨娘,眼里都若有所思。
再一见他被东河曦说得哑口无言再无反驳,心里就多了几许思量。
东河斐几个小的虽然觉得东河曦一个小哥儿提出分家有所逾越祖宗礼法,有老爷子老太太在,他们当小辈的也没有任何立场提出反对的意见。
因此便就沉默的坐在一边,等着老爷子老太太开口。
老爷子吃过的盐比大堂中人吃过的米都要多,再说知子莫若父,一看大儿子那副色厉内荏的心虚表情,纵使表面再如何伪装镇定,眼睛里闪过的那一丝心虚却是无法瞒过他的。
老爷子心下微沉,老大到底做了什么让曦哥儿即使失了忆也要分家?
他不动声色的在两人脸上观察了一番,却也想不出究竟是何事惹得曦哥儿分家的语气那般坚定。
“曦哥儿,你确定要分家吗?”
“确定。”
老爷子视线一一扫过在座的所有人,沉默一瞬,一锤定音,“那就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