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吩咐两个丫头,“你们先与姑娘回家去,在屋里思过,哪里都不许再跑!等我回家再罚你们。”
言讫扭头要呵斥良恭,却冷不丁给他脸上的血痕吓一跳。倒不好训斥了,转说:“皮外伤不要紧,回去到总管房里领些药搽搽就好了。”
回去时毒日罩顶,街上熙熙攘攘的。妙真打赢了冯二小姐,心下非但不再怄气,反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
她把发鬓随意掠几下,迫不及待撩开帘子问花信:“你看见冯二姑娘哭了么?”
花信简直怄得发笑,“哭是哭了,不过不是给你打哭的,是看见良恭脸上的伤给吓哭的。”
妙真大惊,“良恭也挨打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拉开姑娘那阵,冯二小姐扑上来还要打,是他替姑娘挨了几下,否则花了脸的就是姑娘了。”
妙真眼往前头寻,没看见良恭,丢下帘子又撩开另一边。良恭果然走在轿旁,脸上的血早被太阳晒成了几条暗红的痂。
他皮肤略白,上头断纹交错,乱影纵横,在烈日照射下,整张脸几如一片碎了的玉又拼凑起来。可再拼不出原来的表情,成了张面具,凌乱得麻木。
他有心事,妙真知道,却猜不透。越是猜不透的越是好奇,她索性趴在小小的窗口,眼不好直勾勾盯着个男人,就把目光投射到起起落落的石板路上。
地上的石板被年月洗得光滑润泽,盯得久了,眼一花,便将这路看成一条流不尽的长河。人群是这河的浪潮,她在南来北往的浪潮里猜想他。
渐渐人潮中有人侧目回首,嘁嘁议论。白池耳力好,侧眼看见她嵌在小窗上的脸,忙劝,“快把帘子放下来。”
妙真不依,“轿里闷,我想透透气。”
“人家议论呢。”
“议论什么?”
还能议论什么,左不过是她这张夺目的脸。打得乱蓬蓬的头发,丢了一只珥珰,还剩一只晶莹剔透的碧玺在腮畔晃荡,显出另一种不循规蹈矩的俏皮。
她知道自己这份美,却因为一点虚荣心,向来喜欢从别人口中听说。但今天似乎有一点不一样,她不单要自己听见,也希望沉默不语的良恭听见。
偏偏白池不愿意说了。她看一眼妙真的脸,真是没什么好说的,耳边蹦着那些熟悉的夸赞字眼,都不是对她的,却都是她耳熟能详的。她转述过太多次,每一次都好像是自己对自己的践踏。
其实论相貌,白池算得上个中翘楚,可时运不济,叫她碰上妙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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