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看好他。”
大黄冲他“汪”地一声,凶狠,但又好似狠不过人家的样子,只是放个狠话,掉头就跑了。
过了一会儿,黎和平从河对岸的山林里走出来。他一边拨开头顶的树枝往外走,一边“呸、呸、呸”地往外吐着什么,头发上沾着叶子,裤腿上沾着泥,稍显狼狈。
两人隔河相望。
“怎么样?”黎铮问。
“出不去,没有路。”黎和平言简意赅,目光环视这小山村周围的山,沉声道:“这四周的山应该都这样。现在就剩这条水路了,如果说倚红船真的途经过这里,那水路肯定能通往别的缝隙。”
语毕,两人的目光都投向河面。
黎和平继续道:“水中有月,我现在的状态不方便过河,就在这边找个地方猫着,等天亮。你回去看着小明,别让他出事了。”
说起燕月明,黎铮把他关于月亮的猜测也说了出来。
黎和平随手把头上的叶子摘掉,眯起眼,道:“既然连他都这么猜,那这个思路或许是对的。对了你那边吗?收获怎么样?”
“狗洞还是没有出现。”黎铮说着,看了眼自己的影子,语气淡然,“影子是变淡了,大约时限应该在4小时,暴露在月光下超过4小时,影子会彻底消失。没了影子,接下去该消失的就是自己了。”
黎和平点点头,随即又瞪他一眼,“那你还在这儿站着,嫌命长吗?还不赶紧回去。”
黎铮耸耸肩,转身离开。
黎和平气不打一处来,这臭徒弟哪里都好,长得帅、会赚钱、聪明,虽然惯会气人,可其实外冷内热,就是不惜命。
不过气归气,黎和平自己还是很惜命的,立马转身去找藏身处了。
这厢黎铮回到茅草屋,看到把手电挂在高处当吊灯,勤勤恳恳做题的燕月明,都有心想把黎和平叫回来,让他看看自己的徒弟是如何用功。
“笃、笃。”他敲了敲窗。
燕月明霍然回头,透过纸窗上的破洞看到站在外面的黎铮,连忙跑过去开窗,“学长你回来啦。”
黎铮看向他的试卷,他又连忙解释,“我没有熬夜,已经睡饱了,做题就是打发时间。”
不然我一个人太害怕了。
此刻有人回来了,燕月明脸上的喜意几乎要透过头发丝冒出来,再看看黎铮身后,“学长,老师没有跟你一块儿回来吗?”
黎铮:“退后。”
燕月明疑惑地退后了一步,只见黎铮单手撑在窗沿,轻巧借力,就直接翻窗进来了。那身姿可真帅,显得他腿特别长。
一时间,燕月明把老师都给忘到了脑后,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就递过去,“学长你要不要喝点水?还是热的。”
咖啡喝完了,燕月明把杯子洗干净,又重新装了热水进去。
黎铮关了窗户,接过保温杯,慢悠悠地走下来喝了一口,这才说起黎和平,“老师去山上看了一眼,他会留在河对岸过夜,明早再回。”
燕月明:“是这样啊。山上有什么吗?”
黎铮:“什么都没有。”
燕月明:“那月亮呢?你们有找到什么新的关于月亮线索吗?”
手电筒的灯光下,燕月明的眼镜镜片都反光了。他也不问黎铮自己的猜测对不对,拐弯抹角的,可那求表扬的眼神又很实诚。
黎铮没有立刻回答。
燕月明就开始忐忑,以为自己猜错了,好在学长最后说道:“我和老师都觉得你的猜测有道理。”
“是吧!”燕月明又喜,又惊,“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个小山村里的故事,是一个痴心妄想的傻子,想要娶天上的月亮?”
黎铮:“接着说。”
燕月明:“傻子数次落水,其实是在扑月对不对?因为水中有月的倒影,他想要月亮,才会无数次掉进水里。而他的父亲王富户,很有钱,娶了很多小妾,却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哪怕这个儿子已经傻了,他依旧要星星不给月亮?啊不对,是要月亮不给星星!”
黎铮顺手拿起他的卷子看着,听到他停了,抬眸看了一眼,“继续。”
“所以,所以这场喜宴没有新娘子,新娘子在天上挂着呢。一个凡人,胆敢肖想月亮,月亮就降下了惩罚。裴郎从小妾那里知道了真相,又看到自家的鸭子都离奇死亡,所以为了保命准备逃跑;那个点了香炉祭拜的,应该也是知道了内幕,然后希望能平息月亮的怒火?”
“你有一点说的不对。”黎铮道。
“哪里?”燕月明忙问。
“如果那真是红盖头,而非血月,那证明,月亮依旧是月亮,皎洁、纯白。如果不是人给它盖上了红盖头,它的光不会因为透过红纱而变成血色。”
“自……自作自受?”
“我问你,男女双方谈婚论嫁的条件是什么?”黎铮又问。
“感情和睦,然后父母双方见面,再然后……房子、车子?彩礼、嫁妆?”燕月明一一数过来,慢慢地,领会到了黎铮的意思,“人要娶月亮,得有彩礼。”
彩礼是什么?
是变淡的影子?是那些离奇死亡的鸡鸭?
“缝隙里的故事,无论多荒诞、多离奇,存在即合理。”黎铮说着,拿起旁边的笔,唰唰几下改完卷子,又递回去,“就像这个诡异的世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你和我。”
燕月明愣愣地接过,觉得学长说得真有道理,随口一句都很哲学,又为“你和我”个字突然心动,紧接着余光看到考卷上——
好大一个红色的×啊。
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