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中途,他忽然愣了一下。
他看到,老刀的身后,笼起了一层暗影,跟他的轮廓是相似的,但整体大了一轮,像有光照过来,把老刀的影子镀到了后墙上。
但这是水塘,哪来凭空竖起的一堵墙呢?
老刀也察觉出不对了:背后有滴答的水声,不是物体悍然出水时的那种哗啦声响,是无声无息出水、然而身上难免有水滴滴落的轻响。
他骤然回头。
来不及了。
邢深看到,那团暗影两手攥拳托举,如端着两个巨大的锤头,一左一右,同时向着位于中央处的、老刀的头颅砸去。
耳膜上落下奇怪的钝响。
“视线”里,老刀的头被挤在硕大的拳头中央,几乎辨不出原有的形状。
邢深脑子里轰了一声,仿佛那拳头是砸在自己脑袋上的,下一刻,拔腿就跑。
蚂蚱如一条敏捷的狗,立马跟上,跑着跑着,跑掉了两只不太合脚的童鞋,而老刀的身体僵立了会,挺挺摔落水中,溅起一大圈泛白的水花。
熊黑一手扶住车身,另一手探到后腰,呲牙猛一用力,把军刺给拔了出来,这玩意儿三面血槽,一戳就是个三角形的窟窿,的确够呛。
但这俩哈批,真以为这么点伤就撂倒他了?装个死而已。
熊黑一扬手撂了军刺,大踏步跨上岸来。
大秉素邢深跑出十余米之后,忽觉背后光亮大盛,又听到车声暴起,急回头看时,光亮间有两处尤亮,那是前照灯,如一双虎视眈眈的眼。
车子直直冲着他的方向碾了过来。
六炎拓其实没有离开,他佯作听从安排,远走了一段之后,又悄悄迂回绕了回来。
这符合他一贯的做派:表面上样样照做,暗中窥伺观察,许多秘密和细节,就是这么一点点收集来的他和林伶两个像蚂蚁搬家,把林喜柔一干人不经意间掉落的秘密碎屑当宝一样团起了带回安全屋,在暗夜、灯下,掰开揉碎了细细分析。
他绕回来的时候,已经误了前半程,再加上隔得远、视线内又有芦苇障眼,只看到步上河岸的邢深忽然疯跑,而水中央,熊黑醋钵一样的双拳夹击、砸在了老刀的左右耳处。
炎拓一阵反胃,仿佛自己的脑袋也遭了重击:人的颅骨毫无疑问是全身上下最坚硬的所在,但翼点处即几块颅骨的交汇点,俗称太阳穴又是最薄弱的一处,熊黑那力道,这一记下去,如果挨到了太阳穴,那是必死无疑了,即便没挨到,这人下半生也堪忧。
身为熊黑眼里的“学”字头,接受了系统的现代社会教育,他对“草菅人命”这种事,永远做不到适应,而且,对林喜柔这帮人的敌人,他其实是有隐隐的亲近感的可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吧,这也是为什么先前他遭了板牙那拨人几近虐打的对待之后、都没有特别忌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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