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因为司锦元查出了癌症,豁出去了,说他反正快死了,让保姆想告就去告,才将保姆一家赶走。
但是那家人临走的时候,还是卷走了司锦元不少的财物。
所以当司南走进这间老房子时,看到的只有残破的家具,除了一台崭新的电视机以外,没有其他家电设备。
司南从床板底下,找到了一个密封的塑料袋,里面有司锦元的一些证件和存折,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存折基本上都是空的。
唯一值钱的东西,便是那本房产证,这也是司锦元留给司南的唯一遗产。
司南翻开房产证,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司南并不熟悉,但是他知道这肯定是司锦元写的:
“臭小子,这房子是留给我孙子的,没你的份。”
司南苦笑,既感叹司锦元最后的倔强,又觉得司锦元的遗愿是多么的可笑。
司南合上房产证,抬头对着他刚搁在桌子上的司锦元的遗像说:“你不会有孙子的。”
将这个密封袋里的东西放进包里,司南出了门。
走到一楼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阿婆问:
“小南啊,你带你儿子去给你奶奶看没?你奶奶最疼你,你可别忘了每年年节和清明的时候,给你奶奶多烧些纸钱呀。”
司南认识这位老阿婆。
老阿婆已经八十多岁了,依然精神矍铄,她曾经得到过司南奶奶的照顾,所以对司南的奶奶念念不忘。
司南不明白为什么老阿婆又提到“儿子”,但还是礼貌客气的解释道:“阿婆,我还没结婚呢。”
老阿婆困惑的反问:“小南,你都多大了,还没结婚吗?那你儿子是怎么回事?”
司南也不明白,怎么今天“儿子”这个词就突然跟他过不去了。
他摇头道:“阿婆,我没儿子啊。”
老阿婆奇怪道:“不会呀,你爹半年前有一天晚上,突然冲到楼下,挨家挨户的敲门,说要请客吃饭,说他有孙子了,是怎么回事?”
司南刚才看到司锦元留的字条时,还只是觉得司锦元在痴心妄想,但是听老阿婆这么一说,司南发现事情可能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司南开始觉得放在包里的那本房产证有些烫手了。
他确信自己没有儿子,如果司锦元有孙子,那会不会是司锦元除了他,还有一个儿子呢?
按照司锦元的风流史,司南觉得这是完全有可能存在的。
那么这个房子,就应该是他那没见过面的“侄子”的?
以司南如今的资产,根本看不上司锦元的遗产。
他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花点力气,将这个“侄子”找出来,将房子过户给他。
“阿婆,我爸说过他孙子在哪吗?”
司南蹲了下来,挨着老阿婆的躺椅,耐心的问道。
老阿婆活了八十多岁了,什么事没遇到过,这事却让她感到有些稀奇。
一个当儿子的跑来问她,知不知道当爷爷的嘴里说的孙子在哪?
老阿婆被整糊涂了。
幸好旁边还有其他的邻居。
那天司锦元请客,其他邻居也去了。
一位老大爷说:“听你爸的意思,是在电视上看见的你儿子。
他说你不让他知道,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孩子,肯定是你儿子。”
老阿婆被勾起了回忆,忙争着插播道:
“对,你爸那天喝得有点多,说你不孝!小南你结婚也不告诉他,孙子都那么大了,也不让他见,你爸说着说着,就哭了。”
司南面色难看,他知道司锦元可能会在外面说他不孝,但是他没想到像司锦元这样的人,居然会哭。
还是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孙子”哭了。
他更没有想到,司锦元居然会偷偷的看他的节目。
那个所谓的“孙子”,应该是司锦元看到魔都电视台那个真人秀节目中,放出来的他的童年照片。
司锦元居然能认出了那张照片里的孩子,不是他?
司锦元以为那是他的儿子。
从邻居们的口中,司南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司锦元,他想,也许司锦元最后想说的话,是:“臭小子,你怎么才来?”
司南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冲回老房子的。
他看到了桌子上的司锦元的遗像,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居然泛着慈祥的笑意。
司南成年后,几乎不记得自己看到过司锦元的笑容。
近二十年来,他们父子相见时,大多剑拔弩张。
“给我打个电话,有那么难吗?说一句对不起,有那么难吗?”
司南哭嚎着,抱着司锦元的照片,跪了下来。
那一晚,司南留在了老房子。
他将奶奶的遗照翻了出来,和司锦元的放在了一起。
他拿出了周桥为他准备的香烛点上,又蒸好了米饭,供奉了两碗在遗照前。
司南按照老一辈的风俗,严格的执行着头七该执行的丧仪。
夜深,他在餐桌上摆了七个碗,倒入了不同深度的水,拿着筷子,像当年奶奶一样,敲起了《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