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宛秋便问:“杀了哪个百姓?我们的军队从不对付平民,自我们接手衢州城防到现在,还没杀过一个人。”
“就是破城那天杀的!”
“在哪里被杀?”
“从城‘门’口到街心,到处都是!”
“破城的时候,我们曾高声提醒,让百姓紧闭‘门’户,不要随便出‘门’,那些人为什么不听?如果他们在梁赵两军对垒的时候出来帮着梁军杀我们的士兵,难道我们该伸着脖子让他砍?他们既然加入到梁军队伍中,就不再是百姓,而是军人!军中死于战场上是意料中的结果,和你说的屠杀百姓是两回事,你可以指责,只要你有理有据,但不要信口开河,不要污蔑。”
几位“义士”面红耳赤地争辩:“是你们侵入我们的国土,我们的百姓想赶跑侵略者,何错之有?”
“那请你先搞清楚,到底是谁抢夺了谁的江山,谁才是侵略者”,为了说得更顺溜,下面这段话俞宛秋曾在纸上写过,“第一任安南王乃是高祖嫡长子,高祖‘惑’于后妻,废长立幼。天下谁不知道安南赵氏本为高祖皇帝的长房嫡系,你所谓的‘侵略者’,不过是被后娘赶跑的可怜嫡子的后代,这江山本该是安南赵氏的,上京皇宫里的那个才是真正的鸠占鹊巢。”
“义士”们无法否定这个历史事实,只得从别的方面入手:“为人子者,当以孝为本,不言长者过。”
俞宛秋顺着他们的话说:“就因为如此,安南初祖,即使被逐出家‘门’,改为它姓,亦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后代子孙心疼初祖的遭遇,想为他讨回公道。作为人子,为父辈伸冤,让他含笑九泉,难道不是最大的孝?”
“义士”们卡壳了,猴子出言声援:“‘妇’人‘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甚至参加军事会议,成何体统?”
俞宛秋淡笑回道:“吾夫在军中,吾随军。吾夫召集部众议事,吾作陪,这不是相夫是什么?至于吾子,前几天才送回南都,因为他年幼体弱,受不了北方的酷寒,等几个月就会接回身边。总之,本太子妃随军,正为了相夫教子。莫非这位先生认为,太子在前线浴血奋战时,太子妃留在宫里享清福,这样才叫‘相夫教子’?”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虽然被堵在大‘门’口,俞宛秋却欣慰地发现,对她出言不逊地其实只有几个人,绝大部分的都没吭声,而是饶有兴致地听着,有的面带微笑,有的目‘露’痴‘迷’。不管他们是什么神情,只要不是敌对就好。
终于,前御史中丞宋谦之矍瘦如刀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微笑,拱手道:“太子妃请进。”
俞宛秋微微颔首,再不让进去,她怀疑自己要昏倒了,昨晚为肺结核的事,她辗转难眠,就怕这病会传染到更多的人。若非书院这边也急需安抚,她今天会去医馆坐镇,而不是‘浪’费宝贵的时间和一帮无聊文人斗嘴皮子。
之所以会在孔子牌位前发生争执,说到底,是宋谦之有意刁难造成的。他发动这些人出来,表面上看起来是隆重欢迎,实际上是给她下马威,她若口才差一点,今天这场“太子妃训学记”,就成了衢州百姓口耳相传的笑话。
她原就怀疑,书院士子敢去闹事,多半是书院里有人暗中支持。喊口号的那几个人,一看就只有十几岁,年轻单纯,容易头脑发热,容易被人利用。
本来她几乎确定是宋谦之捣鬼,但一番接触下来,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宋谦之就是个倔脾气的老头,人倒是‘挺’正直的,因为她在‘门’口“舌战群儒”,对她的态度大大改观,居然变得好相处了。
那么,背后的‘操’纵者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