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晌午,繁落被派去抓药,身边只有小环一人服侍,慕熙楚憋了几日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这病虽然好了,但是却吃不得饭,喝不得水。每日只能饮用那些苦涩的药汁。身子没有力气,就像一个废人一样。夜琰煜也是,知道我不能下床,还日日都要在我面前这样晃来晃去。真是——”
话还未完,夜琰煜应声进屋:“真是怎样?”
当众说人坏话被发现,慕熙楚更是郁闷的不说话。夜琰煜看着熙楚阴阴的小脸,莫名觉得十分有趣,当下起了玩笑的意思,一扬手,把药端在熙楚面前。
慕熙楚一见这碗墨黑的药,眉头都要皱到一起。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接了过来,一气喝完。
“真是苦!”慕熙楚说道:“我的舌头都麻木了!”
“麻了还能品到苦味?”夜琰煜一针见血。
慕熙楚怏怏的躺在枕头上:“我这样天天躺着,不病也躺出病来了!”
夜琰煜说道:“小环,去把王妃的琴搬来!”
小环照样办了。慕熙楚看了一眼,本不想弹,但这是唯一运动的方式,思忖良久还是问道:“今天听什么曲子?”
夜琰煜已经坐到书桌前,拿起一本折子,言简意赅:“《月魄》”
慕熙楚皱皱眉头:“你已经连续三天都只听这一首曲子了!我不想弹了!”
夜琰煜转过头,看了慕熙楚一眼:“那,选你喜欢的弹!”
十指一轮,琴音从颤抖的弦中轻逸而出。曲子欢快,正是那首《相见欢》。
已有一月没弹这首曲子,慕熙楚只觉得手法都生疏了不少,弹的并不如以前那般随心。亦或者听者是夜琰煜,慕熙楚弹的更加吃力。
夜琰煜默然了。慕熙楚是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含义。而他一听这曲子,自然又想起来与蓝姝儿相遇的场景。不想不要紧,一想起来,夜琰煜顿时陷入愧疚之中。
自慕熙楚入府以来,夜琰煜竟将蓝姝儿抛在脑后。这些日子,不管是怒,是恨,是怜,还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夜琰煜惊恐的发现,他竟把整颗心都放在了慕熙楚身上。除了在暗室和慕熙楚与简烙弹奏的那日,他竟一日也未想到蓝姝儿。
这样一来,夜琰煜更加觉得难受。自己曾经许诺过的东西,如今都给了慕熙楚。不知道蓝姝儿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想到这里,夜琰煜自然而然的开口:“你不要弹了!”
琴音戛然而止。慕熙楚颇为吃惊:“怎么了?”
夜琰煜说道:“这首曲子,还是蓝姝儿弹着好听,你以后,不要弹这首曲子了!”
“哦?”慕熙楚诧异道,“我竟不知,姝儿何时学会了弹这只曲子?”
夜琰煜惊了:“什、什么?”
慕熙楚淡淡笑道:“姝儿最讨厌的就是弹琴。虽然蓝伯伯要我教姝儿琴艺,可是姝儿来我家,也只是玩一些女孩子家的东西。从没有好好学过这些乐器。怎么?姝儿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学会了弹琴?”
夜琰煜如同天雷轰顶。蓝姝儿不会弹琴?蓝姝儿不会弹琴?是啊,这三年,蓝姝儿仿佛从未再弹过一次琴。碍于身份,他们两人聚少离多,每次见面时间又非常短暂,常常只是说一两句话就得离开。偶尔有时间,蓝姝儿更是缠着他游山玩水,再未摸过任何乐器。偶尔夜琰煜提及此处,蓝姝儿也是多有推辞。
以前总觉得是姝儿不想,也便罢了。如今听慕熙楚一说,莫非姝儿真的不会乐器。那那日在霞山上弹琴的女子倒底是谁?
夜琰煜震惊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试探语气:“我记得,你极少出门,但是每年三月的游诗会,你是一定会去的?”
“嗯,是啊!”
夜琰煜转过身来:“那,那你记不记得,三年前,游诗会的那天,你穿的是什么颜色衣服?”
“啊?怎么,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慕熙楚愣了。
夜琰煜很郑重的问道:“你告诉我!你那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慕熙楚努力想了想:“嗯,是白色!”
“白色?”夜琰煜的心沉了下去,却又不死心的问道,“你,你确定么?”
慕熙楚点头。那是沐子阳从外面带来的飞霞裙,白色底料,又用银线墨线绣了墨竹,极是好看。但慕熙楚不是很喜欢白色,只是子阳的盛情难却,慕熙楚还是穿上了这一套。所以,慕熙楚记忆犹深。
夜琰煜的眼顿时黯淡下去。他几乎是仓皇的走了出去。他在妄想什么了?慕熙楚怎么可能是那日弹琴的女子!那日弹琴的,怎么可能不是蓝姝儿?夜琰煜恨不得抽自己一下。他到底在想什么?莫不是想着:若那日的人真是慕熙楚,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
夜琰煜不敢再继续这个想法,他已经对不起蓝姝儿了,如今还要怀疑到她身上么?
见夜琰煜神色莫名的奔了出去,小环回过头来,细细想了想,疑惑道:“主子,我记得你那日穿的是一件鹅黄色轻缎纱衣吧?”
慕熙楚摇头,表示不记得了:“是么?我记得是子阳送我的白裙子啊。”
小环肯定的说:“主子,是鹅黄色的,那日九皇子将墨水洒在你的身上,你才匆匆回去。那白裙子,也是在车上才换的啊?”
慕熙楚一笑:“呵,我病糊涂了。那小魔王做的事情,居然就忘了!”慕熙楚顿了一顿,“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问这个干什么?”
两人皆是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