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上去踢了老尤一脚:
“既然冒充猫,就别哭老鼠了。”
巧玲到了老萨手里,发现老萨和老尤是两个人。老萨是洛阳人,卖人卖惯了,不心疼孩子。巧玲一哭就打,身上还带了个锥子,巧玲再闹,就用锥子扎巧玲的屁股,倒是把巧玲给吓住了。夜里睡觉,还将巧玲绑在床上,怕巧玲跑了。白天出门前,晃着手里的锥子:
“人问你,就说我是你爹。”
巧玲害怕他的锥子,见了人,只好给他喊爹。老萨带着巧玲继续往西走,出了河南,到了山西垣曲县,二十块大洋,把巧玲卖给了另一个人贩子叫老卞。老卞是个山西人,长着一对斗鸡眼,过去是个卖布的,看到卖人比卖布赚钱,便开始卖人。也是初入人牙行,人倒比老萨和善。不打巧玲,夜里睡觉也不绑她。但买了巧玲之后,问了问别的人牙子,别的人牙子端详一下巧玲,都说二十块大洋买贵了;买贵了该怪老卞的眼力,但老卞把罪过怪到巧玲身上,对巧玲也没好气;一句话不对付,便用斗鸡眼剜巧玲。巧玲见老卞不打,也没锥子,只是用斗鸡眼剜她,倒也不怕老卞。夜里睡觉不绑,巧玲该趁老卞睡熟,自己偷跑掉。一是巧玲自小怕黑,天一黑不敢出门;二是已到了山西,千里之外,出门一个人都不认识;山西人说话,有一半听不懂,怕出门之后,再落到别的人贩子手里;如果再是一个老萨,还不如眼前的老卞。老卞带巧玲开始往北走,到了长治县,逢到集市,开始卖巧玲。但几个集市下来,发觉果然上了老萨的当。巧玲本来个头就小,又长了一头黄毛,显得小样,卖不出价钱。有出十五块的,有出十三块的,还有出十块的,连买巧玲的本钱还不够。卖一天巧玲,没有卖出去,天黑了,老卞又牵着巧玲走。这时往往说一句:
“我当初高看你了。”
这样前后盘桓半个月,巧玲还没有卖出去。住店加上嚼谷,又搭进去许多盘缠。老卞着急起来。越是着急,人越是卖不出去。说话到了深秋,南源山上,漫山遍野一片黄叶。秋风一吹。黄叶从树上纷纷落下,落了一路,也落了一山。山上的果子熟透了,树上的梨、油桃、板栗、核桃,纷纷从枝子上往地下掉。住店打尖,老卞心疼自己的钱,两张嘴,买一个人的饭食,自个儿吃不饱,也不让巧玲吃饱。现在看到满地的果子,巧玲便捡果子吃。吃着吃着吃饱了,便撵树间的松鼠玩。前后被卖了一个月,巧玲也习惯了,不以为意。松鼠蹿到树上,向巧玲作揖,巧玲咯咯笑了。巧玲捡果子吃老卞不管,看到巧玲笑,老卞急了:
“这是卖你,不是领你玩!”
又扬起手:
“再笑,再笑打你!”
巧玲也不怕他,跳到一边,仍咯咯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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