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顺,你来。”
杨百顺进了屋,看到师傅像往常一样在炕上躺着,师娘在地上站着。师傅老曾:
“百顺,我问你一句话,你跟了我快一年了,师傅对你咋样?”
杨百顺听出话头有些不对,忙说:
“师傅,您对我不赖呀。”
老曾在炕沿上啷啷地磕着烟袋:
“那你对贺家庄的老贺是咋说的?说我对你歹毒。你今天给我说说,我怎么对你歹毒了?师傅知道了也好改。”
杨百顺一阵慌乱,知道事情发了,忙说:
“师傅,我没说过这话,你别听别人胡说。”
老曾拍着炕沿:
“传得全天下都知道了,你还说你没说。你敢说敢当我佩服你,说了又说瞎话我就急了。你捂着胸口想一想,当初你是咋来的?你来的时候啥样,现在又啥样?我明天就把剃头的老裴找来,咱们评一评这个理!”
杨百顺想解释什么,但老曾越说越气,脸都青了:
“你觉得你本事学到家了是不是?你觉得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是不是?我杀猪杀了三十年,没人对我说个不字,现在徒弟倒过河拆桥,背后捅了我一刀!”
接着啪啪扇了自己两耳光:
“我知人知面不知心呀我,我他妈罪有应得!”
师娘忙上去搂师傅的手:
“你看,还越说越气,再不好,是自己一个徒弟。”
又扭头对杨百顺说:
“百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就是有啥,也该当面说,不该背后骂师傅。”
老曾指着杨百顺:
“让他骂,我还不该被人骂,我傻**呀,我收下这么个徒弟!”
杨百顺知道事态有些严重,忙跪到地上:
“师傅,我错了,这话我说过,但不是这么个意思。”
老曾:
“那你是啥意思?”
杨百顺本来想说自己的话头是冲着师娘,并没冲着师傅,但师娘就在旁边站着,如何去说这话?老曾看他在那里踌躇,更急了:
“啥也别说了,从明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也不是我徒弟,我也不是你师傅,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再见到你,我叫你一声大爷。”
杨百顺:
“师傅,你要这么说,我就无站脚之地了。”
老曾:
“我让你无站脚之地,是你让我无站脚之地吧?”
啪地摔了一个灯盏:
“这猪,从明儿起。都他妈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