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
他突然打断。
钟吟心中咯噔一下,看着他站起身,视线很轻地落在她脸上。
垂着的眉眼张扬褪去,藏着荒谬的自嘲。
“钟吟,你真的好样的。”
他转身就要走,钟吟忙要起身跟上去,被他淡淡的眼神逼退,“还要我再说一句百年好合?”
她顿时僵立在原地,有些无措地说:“外面还下雪,要不要等一会。”
“刚刚也在下雪,你怎么没让我别来?"
钟吟脸色有些发白,“我不想拖。”
“忍很久了吧?就这么迫不及待告诉我?”
易忱朝她走近一步,眼中的讥讽几乎快溢出来,压着声音说:“看来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现在看我像条狗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钟吟手扶住桌角。
心中不知有什么在缓缓坍塌,使她不断下坠。她克制着情绪,尽量冷静。
“易忱,你能告诉我,你最生气的是什么吗?我会解释。”
她眸色清晰,一如清泉。
看谁都温柔,此刻却含着困惑,错愕,紧张。
细看。
哪有一丝情意。
他还在气什么?气她喜欢的不是自己?还是气她借着他和林弈年在一起?
此情此景,易忱竟还咧唇笑了下。
碎发在他眉眼洒下一层阴影。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重拿出口罩戴上,满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正好,以后少来烦我。”
他丢下这句后,抬步就走。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钟吟站在原地,眼睫轻颤着,几乎快要喘不来气。
推开门。
凛冽的风伴着雪,如沙尘般扑在脸上。
易忱脚步一僵,抬起眼,和对面撑伞站立,不知等了多久的林弈年对上视线。
“阿忱。”他朝他走近,态度一如平常自然,不给人半分尴尬,“带伞了吗?”
易忱看着他,好几秒,才摇头。
“给,”林弈年把手中的伞递给他,“早点回去。”
见他没接,林弈年补充:“我没关系,吟吟也带了伞。”
——吟吟。
眼前雪花飞舞,易忱一开口,冷风便顺着口腔灌进喉中。
他轻咳着,嗓音极尽喑哑:“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才在一起。”林弈年轻声道,“吟吟是我高中学妹,我们有点渊源。”
“一开始以为她对你有好感,直到不久前我发现她对我——”
“别说了。”
易忱低声重复一遍,“别说了。”
“就这样吧,”他垂下眼,接过他递过来的伞,脚踩在地面的薄薄一层雪上,走出几步,突然顿住。
试图留最后一丝体面,“这事儿算过去了,以后别提。”
“不然,”他顿了顿,“我很没面子。”
他离去时很安静。脊背仍是笔直,步履却很慢。
那满身骄傲的劲头好像突然散了大半。
林弈年在原地站了一会。
他垂下眼,轻吸口气,咽下所有矛盾的情绪,才推门进了咖啡厅。
钟吟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无意识地抠着指甲。
纤纤干净的指甲被她弄坏,直到被另一双清润如玉的手盖住,来人气息清浅:“怎么这么大了,还爱抠指甲?”
“你来了。”钟吟看向他,有些失神。
林弈年指腹轻缓地抚平她的被扣得崎岖指甲,“还看书吗?还是我送你回去?”
钟吟哪还有看书的心情,“回去吧。”
“好。”林弈年替她整理好桌面的书,拿起她的书包,“平时怎么放的?”
“书放大包,别的放小包。”
林弈年有条不紊地照做。
等收拾完,他替她拿着包,“走吗?”
钟吟点头。
出了咖啡厅,林弈年撑起伞。他自始至终没有问她一句,这让钟吟有些不安,抬头望他,“你怎么不问我聊得怎么样?”
林弈年笑了下:“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他可能再也不会理我了。”钟吟轻声说。
林弈年另只手轻揉她发顶,“他脾气就这样,以后会好的。”
钟吟仍蹙着眉,“你觉得我错了吗?我借着他接近…”
“嘘。”林弈年手指竖在她唇边,“我永远不会觉得你有错。”
钟吟一顿。
一直纠结着的心,总算因为他的话微微放平。
仰起脸,“谢谢你。”林弈年伸手替她拉好围巾,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半开玩笑:“再谢我一句试试?”
钟吟终于噗嗤笑开。
两人沿着小路离开,沿途踩下一双双的脚印。
直到走到很远,几乎看不见影时。
咖啡店后的巷子里,才走出另一道身影。
易忱一动不动地靠墙站立。
雪花鹅毛般落下,氤氲着视线。
好像一切都不太分明了。
-
“哥,你怎么了?”
网吧里,顾旻错愕地看着面无表情对着电脑大开杀戒的易忱,心中有些慌。
问他什么,他也不答话。
只顾着埋头打游戏。
“不是,这都考试周了,你不用复习,我还要抱佛脚呢。要挂科我爸可不得揍死我。”
易忱还是没搭理他。
屏幕上一片血红,接着变暗。
又死了。
易忱胸膛起伏着,压嗓说:“去,叫一打啤酒。”
“啊?”顾旻傻了,接着对上易忱的视线,“哦,哦,我去拿。”
酒一瓶瓶变少。
顾旻喝了半杯,酒意就上了脸。
而他哥,已经开了第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