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虽然知道他住在礼查饭店,但到底他这一次来沪并不是公开的,所以料着或许会有不便,于是也就没有贸贸然的说出来。
现下都到医院门口了,不如就叫上他一起上去,也好了了父亲的一桩心事,毕竟,这次的事,无论如何也是该当面好好谢谢他的。
“不了,她没事就好。”他说。
话已至此,亦笙又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事忙,也不好强求,于是便笑着点点头,那好吧,我就先进去了。
他看着她纤柔的背影消失在了医院大门内,方吩咐司机开车离开。
而亦笙进了医院,一路来到姐姐病房前,隔着门上的玻璃,见病房里密密匝匝的全是人,纪伯伯和纪伯母也在。
她于是停住了脚步,站了几秒,便静静的转身离开,想等到人少的时候再来看姐姐。
却还没走出两步,便听到父亲叫住她的声音。
盛远航恰巧转眼看见了门外的女儿,连忙追了出来。
“小笙,人都送走了?”
“嗯。”她点点头。
盛远航他意志不愿意女儿与这些达官显要走得太近,现下不需要她去做翻译了,她也用再跟他们接触,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是,到底还是撇不清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那位薄少帅救了亦筝是却然无误的事实,亦筝不爱出门,与他们扯不到一块儿,那他会往火场里冲,难道是看在亦笙的面子上?
他的眉心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想起了女儿之前提过要回法国的话,他虽然不舍得,却也还是希望她能把书继续念完,不要辜负了她母亲的期望。
在这个时候离了上海,虽然他明知女儿多少是存了逃避的心思,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许走远了,心境会更开阔,她也更容易释怀,况且,走得远了,一些不必要的人和事,也就不会再有牵扯了罢。
“小笙来了,怎么不进去?”纪柏侨也跟了出来,见到亦笙,笑着开口问道。啊
亦笙亦是笑着唤了一声“纪伯伯”。
纪柏侨点点头,复又叹息,“你去劝劝你姐姐吧,哭成这样,我们做长辈的看着也不好受。”
亦笙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跟了他们走进病房,心里暗自庆幸纪桓此刻并没有在。
“好孩子,快别哭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不会怪你的,纪桓也不会,别哭了啊!”
病房内,纪太太拉了亦筝的手不住劝慰,她虽然心里不舒坦,毕竟这就要到好日子了,还出这样的事,甚至闹到要延迟婚期,这样不吉利的事情摊谁身上谁也不乐意,只是情面上磨不开,只能好生劝着。
亦筝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纪太太心里也不是滋味,恰好见到亦笙进来,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将她拉过去,“亦笙来了,劝劝你姐姐吧。”
“二姐怎么了?”亦笙见姐姐哭得这样伤心,也吓了一跳,她明明问清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的,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她会哭成这样,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
“小笙”
亦筝死死的握着妹妹的手不肯放,而盛太太抹了抹眼角,叹道:“你姐姐这个傻孩子,担心她和纪桓的婚事延期了纪桓会讨厌她呢,可她这样子,怎么能当新娘子?况且你纪伯母都说了,不会怪她的,偏偏她就是死心眼,你好好劝劝她吧。”
亦筝听母亲这样一说,眼泪掉得越的凶了,一双手也是死死的握住妹妹的手,仿佛想要握住自己所有的勇气和依赖一样。
“爸爸,纪伯伯。”她努力的吸气,然后哑着嗓子开口。
“怎么了,亦筝?”盛远航问。
自他们进病房起,女儿便只是哭,无论他们怎么劝,怎么问,她也都不开口,只是哭,而自己的太太也陪在一旁掉眼泪,告诉他们,女儿是因为知道了婚事要后延所以心里难受。
纪家夫妇彼此叹息,却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劝慰,而他的心里也不好过。
现下听女儿终于肯说话了,不由得上前一步,走到了她的病床旁。
亦筝将妹妹的手握得死紧,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泪痕犹在,却又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而她的一双眼睛里,有从未出现过的光亮反复挣扎,那光亮里,凝聚着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也凝聚着她全部的生命力。
“爸爸,不要把婚期延迟好不好,不吉利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盛太太打断了她的话,“你自个儿不爱惜你的身体,我是你娘,我可不许你拿自己开玩笑!这伤还没好呢,硬撑着行礼,出了问题怎么办?这事没商量!”
“好了好了,亦筝,听你妈妈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都明白的。”纪柏侨见状只得出言劝慰。
可是亦筝眼里泪光盈盈,那光亮固执的不肯散去,她死死抓着妹妹的手,如同抓着茫茫海上的最后一根浮木,几近崩溃的哭道:“那让小笙替我去行礼好不好,爸爸,纪伯伯,我求求你们,不要让婚期往后延,小笙,你代替姐姐去行礼好不好,你答应姐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