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之,我回上海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所有的情绪敛得滴水不露,开口问道:“她家人呢?”
都那么些天了,就让她身陷囹圄不闻不问吗?
陆风扬本有些诧异他方才语气中的笃定,正暗自出神,却又听他这样问起,于是答道:“盛老爷子住进了医院,我派去的人探回来说好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似乎对亦笙的事情不太知情,他们家姑爷本是个厉害角色,却偏又不在上海,只剩下盛家那几个不孝子在张罗打点,误了多少事都不知道。”
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是带了点儿情绪的,东子去打探的时候,亦笙才刚被押到浙江陆军监狱不过十多个小时,这怎么不让陆风扬心里发堵。
若是那些笨蛋一早来找他即便不找他,找到个关键点儿的人把亦笙留在上海,那一切都好办,现在偏偏是交到了陆军监狱这边,定了罪,备了案,就算是大哥来了,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保她出来。
他一面想着,车子一路向着西子湖畔的陆军监狱行去。
而此时此刻,那陆军监狱的四周都布满了持枪的军警站岗,戒备森严。
因为一早打过招呼的缘故,而薄聿铮的机要秘书齐剑钊又指示不要张扬,那监狱长便没敢备仪仗队去火车站迎接,却也丝毫不敢大意,天还没亮,便率了几个人亲自迎在大门外等着了。
“一会儿薄仲霆大概是要去见那女人的,虽说她身上的伤不全是我们所为,但现在人毕竟是在我们这里的,到时候只有小心应对着了。”监狱长对着下面的人开口吩咐道,显得心事重重。
自从前天夜里自睡梦中被齐剑钊的电话惊醒,他就隐约预感到事情不妙,赶忙连夜查看了卷宗,确认了那个叫盛亦笙的女人所犯的罪都是确凿无疑的了,这才算放下一颗心来。
然而,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按着齐剑钊电话里的暗示,虽不敢放了那女人,却专门腾出了一间囚室给她,吃的用的都紧着好的供应,自然是不敢再用刑了,甚至还找了女医生专门给她治伤,可当他昨天晚上又临时接到通知,说是薄聿铮今早便到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克制不住的忐忑不安。
“长官,这女人和薄仲霆是什么关系?”有下属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能让他亲自赶来,甚至在已经知道那女人被证实了是**分子的情况下仍不避嫌,必定关系匪浅,到时候,咱们只有见机行事了。”监狱长缓缓开口。
那些手下毕竟是年轻人,理所当然地开口道:“咱们执行的都是上峰的命令,这‘无论采取何种手段,务必问出有用信息’的指示都还好生生放在那儿呢,薄仲霆现在也归顺了中央,他能有什么话说?”
监狱长摇了摇头,“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薄仲霆是什么人,这放眼全国能有几个陆军上将?更何况他的情况还要不同,现如今,就连蒋总司令都得对他礼让三分哪!他那20万冯家军虽然收编中央,新起了华中军的番号,但真正掌权的人可还是他,那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嫡系,除了他,谁能调得动?你再去华中华南那一带问问,又有多少人是只知有薄少帅不知有蒋总司令的?”
那属下依然有些不以为然的接口道:“长官,您是不是把这薄聿铮看得忒高了些,他再厉害,还不是畏于我北伐军声威,害怕得连交战都免了,直接归顺了中央,摆明了就是一只纸老虎呀!”
“你们年轻人啊,真是见识短,”那监狱长听他竟然说出了如此愚不可及的话,忍不住摇头叹气,“这薄仲霆是谁,他会怕?想当年他初统冯家军,却因为到底不是冯帅嫡子,惹来多少不服气,你们是不知道,他肃清的手段,要多狠辣便有多狠辣那是真正的雷厉风行,铁血相和!他的城府极深,行事缜密又冷酷无情,完完全全不给对方有一丝招架反击的余地!况且,这位少帅也真是一位难得的将才,他最终让冯家军军心归一,凭的,可全是那一场场的硬仗!他把冯大帅的势力扩张得越来越大,直到今天这个地步,也让众人对他越来越心悦诚服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样的人,想不服都难啊!”
那些下属听得一愣一愣的,却还是不解,“那他为什么不战而降?”
那监狱长开口道:“这怎么能算做投降?听说早在北伐开始之前,中央就多次遣专使与薄仲霆密谈了,至于他为什么会通电服从中央,他的心思就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所能了解的了,反正绝不简单,或许是真心为着国家统一,或许是有其他野心,不管怎么样,有些时候啊,这‘退’比‘进’更需要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