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哈子讲,所以你现在晓得,为么子那些人大半夜上山,但声都不敢奏老迈?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原本冲撞了那些阴人,本身就犯了忌讳,要是再又吹又打的炫耀自己,你说那些阴人会不会回过头来整你?
张哈子讲,这哈只是针对那些送葬滴人,后果最扎实滴,还是上山滴那个人。
这个不难理解,毕竟棺材里头的那个人才是正主,就相当于是古时候纵马行凶的主子,那些送葬的人不过只是他的仆从。一旦激起了民怨,主子自然是承受最大后果的那位。
于是我问,一般会有什么后果?
张哈子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讲,断子绝孙!
我闻言一愣,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低声问张哈子,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张哈子讲,半夜三更是么子时辰?
我讲,子时啊,怎么了?
他讲,子时入土,阻断阴阳,不是‘断子’是么子?皓月孙位,遮天绝地,不是‘绝孙’又是么子?
子时入土,大家都懂,这皓月孙位,意思就是月亮开始往西边移位的意思。孙,是多音字,在这里读作逊。但在匠门里,皓月逊位,就写作皓月孙位。
我之前也觉得很奇怪,但现在想想,估计就是先辈们为了警示后人不能午夜出殡,所以才故意这么写的。
不过就算剔除这子时入土、皓月孙位,仅仅只算之前午夜出殡,一次性会得罪那么多阴人,都有可能会断子绝孙。现在再加上这八个字的批语,断子绝孙的概率,几乎就是百分百了。
可要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这里都是午夜出殡,岂不是都要……?
张哈子摇摇头,讲,所以这就是老子搞不懂滴地方,啷个大滴一个镇,不可能一个懂行滴都没得。
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此时老板上菜,我把烧烤剔出来,放在张哈子的蛋炒饭上面,和他边吃边聊。
我问他,照你滴**,午夜出殡基本上是百害无一利,难道就没得好处迈?
如果真没有好处的话,我爷爷当初为什么要让王雪梅在午夜出殡?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她断子绝孙?可那个时候的王雪梅还只是个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有子嗣,断子绝孙对她而言没有意义啊。
张哈子讲,当然有好处,但是要看棺材里头睡到起滴那个气运硬不硬。
我问,啷个讲?
他讲,很简单,要是一个知县滴儿子到街上纵马行凶,极有可能会引来老百姓滴奋起反抗;但如果横穿大街滴是个皇帝呢?你觉得那些老百姓哈会升起报复心理迈?
听到这话,我就懂了。只有当一个人的命格足够硬气,他在死后才能够高调,且不会引起其它阴人的不满。否则的话,死后搞得越是热闹,惹来的反噬就会越严重。
而王雪梅的命格,可是媲美武曌武则天的存在,让她午夜出殡,路上的阴人只会顶礼膜拜,谁还敢生出嫉妒报复之心?
但我爷爷当初为什么非要让王雪梅午夜出殡呢?
张哈子讲,你莫问我,我也不晓得。
即便已经过了五年,但我爷爷以前留下的局,我到现在都还看不透。不只是我,就连张哈子,很多时候也看不明白。或者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多事情看明白了,但不愿意告诉我罢了。
以前我也不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直到这五年来我自己经历了许多事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不说,才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毕竟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匠人世界里,影响太大太大。
很多事情唯有你自己去经历了,亲眼去见了,才能做出属于自己的判断,否则的话,偏听偏信,都会让你迷失本心,以至于在匠门这条路上,宛如昙花一现。
简简单单的填饱肚子之后,我叫来老板结账,原以为可以用手机扫码支付,结果却发现老板还没有接触这些东西,说是只收现金。
无奈之下,我只好回车上,从那些钱沓里,前后各取出一张真钱来,然后递给老板结账。
老板找零后,我问清楚镇上的宾馆方向,便和张哈子驱车前往。
可我们都没想到的是,我们在夜宵摊上耽误了那么久,竟然还追上了那支送葬的队伍。
而当我驱车从一旁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为了打方向回到主路,我特地从反光镜看了一眼队伍领头的位置,结果这一看,我差点把悍马车撞到路牙子上。
借着悍马车尾灯的灯光,我看见,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位低着头,但他手里捧着的相框里,竟然摆着我的黑白遗照!
而当我视线看过去的时候,那人也同时抬起头看过来,发现我的视线后,朝着悍马反光镜,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
更诡异的是,那人的脸,竟然是服务区的那位收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