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到后来,贺凌已经麻木了,在那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血液,也不知道原来流净这些血液,究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女人的手指尖还涂着指甲油,钳制着男孩的手,如同最坚不可摧的利爪。
他就这样,一点点地感觉到生命从面前阿姨的身体中流逝,感受到钳制着自己的手,逐渐变得冰凉无力。
当时被贺兴为找到的时候,男孩浑身都是血,眼神呆滞,对任何外界的呼唤都没有反应。
秦双双想要抱他,男孩却展现出了惧怕自己母亲的怀抱,像是一只小兽一样尖叫躲避。
送去医院之后,经过一系列的诊断,医生说是应激反应,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而且只要是女性,这段时间都不要来探望,防止重新勾起不好的回忆。
而因为他如今心理状况特殊,也不好再转移医院,所以贺兴为也只好将男孩留在清水市的儿童医院,偶尔过来看望一次,便回到B市去看顾公司了。
男孩一天接着一天,没有再说过一个字,只是沉默地拿着各种各样高深的课本,在病房里休息。
明明正是活泼的年纪,可他的病房里却一片死寂。
除了傍晚,有时会大汗淋漓地醒来,尖叫声吵醒了过来照顾的看护,显然是又在梦里重复了那天的噩梦。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成为一个废人的时候。
一天,冰冷得如同一座坟墓一样的病房,趁着看护吃饭的时候,跑进来了一个像是肉团子一样的小女孩,她手里抱着跟她差不多高的兔子娃娃,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病床上的男孩。
男孩只是展示出了对女人的抵触,但是对于这么一个还没有桌子高的小女孩,男孩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向了门边,示意她出去。
女孩的母亲是医院的医生,她像模像样地跑到病床尾部挂着的病历本看了一眼,聪颖的小女孩已经认识了不少的字,包括他的名字,“凌哥哥,他们都说你不会说话。”
“可你一个人多孤单啊,都没有小朋友找你玩。”
小女孩站在贺凌面前,就像是没有看到他拒绝的表情似的,欢快地说道:“以后我会经常来找你玩的,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凌哥哥,我的名字叫华锦,锦瑟年华的华,锦瑟年华的锦。”
五岁的女童,抱着一只傻兮兮的玩具兔子,坐在病床边,冲着病床上的男孩咧嘴一笑,门牙还缺了一颗。
比她手里的兔子还要傻。
在贺凌的眼里,记忆中那张稚嫩的脸逐渐与面前的小脸儿重合,贺凌的唇角抿了抿,眼底的暗色消失了些。
他的傻女孩,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
贺凌忽然俯身轻轻地在华锦的唇角落下了一个不含任何欲念的吻,华锦一愣,对面的周医生也一愣。
他轻声咳了咳,提醒两人自己的存在。
华锦满心的怜惜心疼都被贺凌的这一举动冲淡了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身看向了周医生,“请问,我怎样可以参与治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