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说话,慢慢回到大营中军帐,身倦体软,在范时绎书房略坐了一时,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身子一歪,几乎从椅子滑瘫倒了。慌得范时绎和允祥的亲兵一拥而上,小心搀架着他歪在炕上。范时绎一边忙不迭叫人传军医,用手试允祥额头时,却也试不出温凉。眼见允祥呼吸均匀却百呼不醒,直急得在地下团团乱转。一时,范时绎营中几个军医都赶了进来,号脉、翻眼皮、掐人中,允祥脸黄黄的,只是个昏迷,几个随军郎中都是治跌打损伤青红刀破的好手,于内科却是外行。有的说是痰涌,有的说是血滞,有的说是冒风受寒,有的说是汗脱失调,众口不一地乱嘈。范时绎满脑门子都是汗,口中只是反复唠叨:“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正乱着,大营门阍军校闯了进来,双手将一张道箓递上来。
“不见!”范时绎一摆手道,“你没长眼?十三爷这个样儿,我顾得着见和尚道士?”那军校却没有退下,赔笑道:“那个人说他从龙虎山张真人处来的,叫贾士芳,说一提名字,军门要是还不见,他也就去了。”范时绎一怔,立刻想到是沙河见到的那位异能之人。他看了昏睡不醒的允祥一眼,嘘着气道:“请他进来吧。”
一时,便见贾士芳飘然而入,却还是酒楼那身不道不俗的打扮,他一脚踏进书房便笑道:“有贵人在这里遭难了,士芳特来结缘。”范时绎是早已领教了他的能耐了,一边令军医们都退出去,赔笑着对贾士芳一揖,说道:“简慢了,就请仙长为王爷施治,范时绎自当重谢。”“我说过是结缘来的,不要谢。”贾士芳觑了允祥一眼,转过身,从腰间褡包里向外取黄裱纸朱砂和笔,口中道:“王爷是去了康熙爷跟前,有点舍不得那边,忘了回来了——我书一道符,请他回来。”他口中呢呢喃喃念着咒,便坐在灯下用朱笔在黄裱纸上点点画画。此刻离得近,书房里十几支蜡烛亮如白昼,范时绎这才看清贾士芳:个头儿只五尺上下,弧拐脸又青又白,没有多少血色,嘴又小又尖,塌鼻梁旁长着一对骨碌碌乱转的小眼睛——哪里都是破相。偏是凑到一处却并不难看,像煞是个弱不禁风的寒门书生穿了道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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