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明身怀异术,因有恃无恐,并无惧怕之色,一哂说道:“既有如此忠心,又何必叫山人来府献丑?天命无常,帝道无亲,惟德是辅:这不是儒家圣人的道理?王上加白固然是‘皇’,但八爷如今尚未封王。你若不封王,至多不过五年摄政好做。就如前年薨了的康亲王,极平常的一件事,又何必大惊小怪自作多情?”胤从惊怔中清醒过来,呵呵大笑起身道:“八哥,你也成胶柱鼓瑟的了。这都是说说玩玩的事,谁认真来着?太子爷那么圣明,又怎么会丢了嫡位?要真的丢了,别的阿哥捡起来也不算犯王法呀!”
“唉……”胤禩喟然长叹一声,“张道长,此种事岂可儿戏?说实在的,你讲的这些,有些很有道理,但我是既不敢想也不敢听。你有真才实学,万不能总在阿哥堆里转悠,早晚有一日糟蹋可惜了的。明儿我去礼部说说,白云观尚无主持道长,你到那里清修吧!”
张德明向地下拾起两截羽扇,信手一搓,已是复原,道貌岸然地合掌一揖,说道:“昔日邹阳狱中报书淮南王,‘明月之璧,夜光之珠,暗以投人,则莫不按剑相眄’。我与八爷交浅言深,如此措置是情理中事。我所言是据易理而推,验与不验,日后来证。在座诸公人人怀荆山之玉,含灵蛇之珠,都是绝顶聪明的命世之士,且请拭目以待——无量寿佛!”
七月节过后,连着几场透雨,秋风渐起,金谷登场。胤祥和施世纶一干人越发没明没夜地苦干,交七月底,国库还银已四千余万。太子胤礽眼见成效大著,也来了精神,不隔两日就到户部一趟,伙同胤禛一起召集会议,督促清逋,务要在十月之前漂漂亮亮把差事办下来。康熙原来对太子一肚皮的气,见他督责如此认真,心下也自慢慢平和了。时近中秋,年年这时有两件大事要办,一是督催各省收纳粮赋丁银;二是勾决人犯。秋决处刑,“应上天肃杀之气”,事关国典,在园子里办就显着欠庄重。康熙虽懒怠动,也还照老规矩,命驾返回大内养心殿,拜了明殿又祭天坛,召集礼部司官与上书房会议秋狩承德的事,白天接见官员,晚上手不停管披阅刑狱奏牍,还不时召见胤礽咨询外任官员任免事宜,就忙得不亦乐乎,直到八月上旬末,才算将暑热期间积压的文案料理清楚。
这时几位新王爷晋封诏书已下。廉郡王胤禩除了接见各旗旗主,分派旗人年例银子,接收各个皇庄交纳贡品,又兼管筹备宫中过节的差事。虽说八月十五年年都过,但今年是康熙圣诞五十三岁。为叫老爷子欢喜,胤禩合同内务府和礼部请旨,令大天下,凡五十五岁以上老人皆有月饼、加饭酒赏赍。满宫人分派得停当,扎兔儿爷,制桂花糖,一笼笼蒸出栲栳大的馒头、寿桃。六宫里两千余名太监宫女,喜气盈盈张灯结彩,忙得一团乱麻似的。胤禩一手操持旗务,一手操持宫务,满心要把差事办得滴水不漏。因见日子紧了,事情多得没头绪,合府上下一齐动,依旧觉得人手不够使,便叫过管家,吩咐道:“请九爷十爷去,瞧他们做什么呢?”话未说完,便见胤禟一脚踏进来,因又笑道:“偏是我闲,你们就一日三趟地来,要帮忙时,一个影儿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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