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提督衙门接到雍亲王的札子,年羹尧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朝廷已有旨意凡百细务由太子处置,如今皇帝又正在南京巡视,为什么特别交待先见皇帝后进北京?再者,信中又吩咐“可带五百名心腹亲兵”,更让人捉摸不定:觐见皇帝,带这么多的兵做什么?叫兵部知道,十四爷又会怎样想?思量许久,毕竟莫名其妙,胤禛的旨令又毫无商量余地,只好将自己的中军护营全部换了便装,将兵舰改了商船,白日分头沿江东下,夜里号店而居,统由标营参将岳钟麒指挥:既不能违胤禛的令,又不招眼惹朝廷注意。述职觐见例行公事,本来极轻松的一件事,倒累得人仰马翻。
待到南京,已是八月下旬,秋鸿南归,潦水转清,沿岸村树渐老,红瘦绿稀。二人在燕子矶下舟登陆,却见戴铎已经等候在那里,一见面便道:“亮工,辛苦辛苦!一路舟楫劳顿,小弟聊备水酒为你洗尘!——这位是?”
“哦!你问的是他?”年羹尧转脸看看岳钟麒,笑道,“岳钟麒,字东美,前任四川提督岳公升龙的三公子,原是顺定府同知。我去四川营务不熟,请他过来帮忙,为人最是肝胆仗义的……”戴铎见他带着外人,略觉意外,忙敷衍道:“久仰山斗!敢问是哪个旗下的?”岳钟麒便知这是在盘自己的底,忙道:“我是汉军绿营的,托年军门福,去年收到四爷门下。您是戴先生吧?常听亮工军门说起您,文略智策令人欣羡!”
听说也是胤禛门下,戴铎略觉放心,笑道:“不敢当——请!”说着便带他们到江岸一个茶肆里,因包了店,并无其他客人,酒食菜肴都是戴铎的从人用食盒子挑来的,十分精洁。年羹尧几次张口想问戴铎怎么从福州也来南京,是觐见请安,还是也奉有胤禛密札,因见戴铎心存戒备,便笑道:“老戴,东美是四爷见过的,又亲自关照吏部派到我营里帮办事务,我和四爷来往书信都不避他。你有什么事只管说,无妨碍的。”戴铎打量了岳钟麒一眼,见岳钟麒虎目燕颔,双目精光闪烁,紫棠脸颊上一道长长的刀疤闪着黯红的光,五短身材上套着箭袖长袍,一身精悍之气,因笑道:“原来如此,这就好!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到南京述职来的,明面上如此,其实四爷还有密谕!”
听到本主有密谕,年岳二人便忙起身。戴铎左右看看,说道:“坐着听吧。四爷命我转告二位,进京走旱路,到江夏镇,拿住任伯安解送北京!”年羹尧笑道:“就这么点事,值得叫我暗自带兵?四爷也太多虑了,下个札子给安徽巡抚,他敢不照办?这准定是十三爷的主意,小题大作!”
“安徽巡抚要能办,怎么会调你?”戴铎斟着酒冷冷说道,“札子不到安庆,说不定任伯安就远走高飞了!”说着便将江夏镇的情形备细讲述给二人。年羹尧至此才掂出分量,正要说话,岳钟麒笑道:“戴先生,四爷给这差使不难办。不过我们不是钦差,又是四川营务上的,隔着省带兵围剿一个镇子,地方官会怎么想,安徽巡抚干预又怎么办?这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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