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戏腔宛转悠扬,嗓音温软中又带着一腔愁思,恨不得让人醉入那江南最惆怅的春雨,绵绵不绝。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即便是不爱听戏曲的我,也能从唱词中听出这是清初孔尚任所写得戏本《桃花扇》。这出戏原本在江南苏州那片流传,也就是现在人所称的昆曲。
《桃花扇》与《长生殿》皆是昆曲艺术巅峰之作。
我从小就对这种掐着脖子唱出来的戏感到深深的恐惧,此情此景听到更是脊背发凉。
但那声调不留余力的往我耳朵里钻,我想屏都屏不掉。
转身时,我隐约在昏暗的光影中看到了一个穿着妃色戏装的年轻女人,甩着长长的水袖背对着我而立,身姿婀娜曼妙。
头上珠翠鬓簪随着她的摇曳缓缓摆动,纤细的手腕举着一把画满桃花的折扇,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又惹人怜爱。
我脑中迸出疑问,她就是安羽丞所看到的的女人吗?为什么她的声音那么凄婉,又字字啼血般,满含怨念。
“溅血点作桃花扇,比着枝头分外鲜……”
女戏子唱到这里,向我缓缓回眸,那头面下竟是森森白骨,两行血泪从骷髅中流淌而出,画面惊悚至极!
我不禁后退一步,腰磕在身后的太师椅上,疼痛令我咬住银牙。
再一抬头,并没有什么戏装骷髅,仿佛刚才的一切皆是我的幻象。
唯独能证明我不是在做梦的事情,就是屋里还飘荡着《桃花扇》的曲调。这次我细细聆听,发现了有些不对。
那戏曲中的乐器并非现场演奏,则更像是收音机回放,就连女声也像隔着一层雾,不甚清晰。
我顺着那声音源头寻找,终于在偏室里看到一个古旧的留声机。
如喇叭花般的铜制声筒已经锈迹斑斑,唱针都已发乌,下面放着的那张黑胶唱片还在自行旋转,那戏曲声便是从这台留声机里传出来的。
但荒废了一百多年的留声机,在没有插电的情况下自行播放唱片,这更加诡异了起来。
我伸手把唱针移走,那黑胶唱片转了转,终于停了下来,婉转的女声也从我耳边消失。
刚松了口气,又听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冷玄霄,是你吗?”
我跑到会客厅迎接,希望却在看清来者那一刻被尽数浇灭。
安羽丞穿着分别时的那件浅蓝色登山服,修长的小腿被马丁靴包裹,显得他的双腿分外笔直。头发看上去依旧凌乱,脸颊不知从哪里蹭上了香灰,神色倦怠。
模样虽有些狼狈,但还是帅气十足。
“安羽丞,怎么是你啊……”我的语气是毫不遮掩的失落。
安羽丞却没有在意我的话,而是睁大了那双澄澈如琥珀般的眸子,视线不断在屋内搜寻,半晌后愕然道,“屋子里这么多人,你不挤吗?”
我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看到其他人后,迷惑道,“这屋子里不就只有你和我吗?”
安羽丞的瞳孔瞬间紧缩。
我也才意识过来不对,安羽丞他是阴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