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望子闻言面沉似水,冷笑道:“阿家说的当真是轻松啊,郭家好歹是你的外祖,当初汾阳郡公嫡亲一脉只剩了年未弱冠的郭十五郎,孤零零带了一个年老仆人单身只影简装被赶回太原去!阿家可知道十五郎乃是你外祖父的老来子,深受宠爱,在郭家出事前,他这个幺子又是皇后之弟,过得可不比诸王差的!整日里走马斗犬,什么时候有事情要他操过心?乍然间失了父母兄长姊姊们的庇护,偌大家族只剩了自己一人被赶回故里……太原郭氏那边原先因着汾阳郡公这一脉待他倒是客气,可那时候……那等日子阿家身为帝女,在深宫里享尽了荣华富贵时可能够明白?纵然如此,十五郎才积攒了些底子,便想方设法的与今上联络上了,不顾一切的支持着今上继位,否则阿家以为,当初宪宗皇帝那般抬举如今的琼王,凭着前朝杜青棠在朝中威望,再加上罗家纵然比不得真正的豪门望族,好歹也是本朝大族,若是没有十五郎的帮忙,那时候的今上才多大?说句实话,他资质比之宪宗皇帝及杜青棠不知道差多少,却是如何斗过了深得宪宗皇帝宠爱、其生母罗美人有宠、还有一个极让宪宗操心的胞妹的李俨?!”
元秀默默听着,皱起眉:“这么说当初郭家虽然被族没,到底还是留了人手和余脉下来?居然还能够与东宫联系上?那为何如今今上都继位三年了,本宫这位十五舅,始终不见露面?”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穆望子的神情顷刻之间变得很奇异,他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原本清秀的面庞差不多要扭曲起来,足足半盏茶工夫,穆望子才紧攥着手按捺住了胸中激荡的情绪,他嘿然笑道:“郭十五舅?凭着十五郎为你们兄妹做的你喊这么一声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若你当真见到了他,却不知道你还喊不喊得出来?”
元秀淡淡的道:“他是本宫母后之弟,自然是本宫的舅舅!本宫这么叫是因着母后的缘故,就算他什么也没做,本宫为何唤不出来?”她对郭氏的感情固然复杂,因着宪宗亲自下令的缘故,她始终不肯提出为郭家平反,却还不至于连认也不认——何况元秀知道丰淳在这件事上自有打算,虽然死者已矣,但那些流放的……如今杜青棠看似下了台,但朝政仍旧没有全部归于丰淳之手,按着惯例,宪宗崩后头一年当依前朝制度,以示孝道,而谁都知道,宪宗一朝的制度,皆出自杜青棠之手,在这种情况下,丰淳继位后的头一年,等于什么也没做,从改元起才一点一点试着清洗杜氏一派的官员,如今也才三年不到的光景,当初郭家族没乃是一件大事,这会丰淳势力未足,贸然提起此事,反而是将剩下那些郭氏族人拖进风暴之中。
若是完全巩固了帝位,丰淳又岂能放着外祖家——尤其还是大力协助过自己的外祖家不管?
穆望子也不与她争辩,只是看着她不住诡异而笑:“阿家最好记得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