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左侧,一袭玄衫的郎君缓步走出。
他身形高大,气质凛冽,脸覆青铜面具,露出的下颌线条利落清晰,整个人便似一柄孤立在雪山之巅的黑剑。
但是当这柄黑剑来到江琬面前,却立时便收敛了锋芒。
春山化雪,利剑归鞘。
纵使面具遮挡住了他大部分表情,可他的眼神却依然像是倒映了星光般,璀璨到令人沉醉。
当着长公主的面,他向江琬伸出了一只手。
江琬如同受到蛊惑般,便也抬起一只手,递过去。
秦夙轻轻握住,又收紧。
两只手掌便就此相贴在一起,掌心的温度互相传递。
江琬的手有些微凉,秦夙的手却是炽热的,一如他一贯以来给人的反差感,面似冰雪,心如烈火。
咚咚咚——
贴合的手掌心处,脉搏在互相跳动,却又不知是谁主导了谁?
江琬微微咬了咬下唇,看着秦夙,却说不出话。
旁观的长公主:“……”
呵,呵呵。
长公主扶额,半晌轻嗤一声,笑叹道:“我竟不知,你秦九,原来是这样的秦九。”
秦夙握着江琬的手稍放了放,这才叉手向长公主行礼道:“见过姑母。”
然后重又牵起江琬的手,道:“多谢姑母为琬娘操心,但不论如何,我总愿护她一生欢愉。”
他又看了江琬一眼,声音微低,目光怜爱道:“她年纪小,如若从此以后,只为与我相守,便要有志不得舒,有情不得展,鱼龙困浅滩,鸿羽归笼中,那何如不相遇?”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他的眼神又仿佛全都表达出来了——
他的眼睛在说:我不能这样欺负她!
又仿佛还说:你可以不喜欢天地的广阔,而选择避世的宁静,但这一定不能是谁逼你做选择,而只能是你自己愿意,你自己喜欢。
他的眼睛里是真的有星辉存在,如这红尘俗世里,最赤诚的一道光,照耀了下来。
江琬心房最尖端处,便就此颤了一颤。
长公主却答非所问般,忽来一句:“原来秦九你会说话,不是哑巴啊。”
问这一句话的时候,江琬是传音的。
国子监坐落在玄明山上,但大多数建筑都在半山腰一带,从山顶下来,中间有颇长一段林间小路。
两人缓步行走在此间,谈话倒十分方便。
秦夙思索片刻道:“姑母应当是知道的。”
确实应该知道,如果不知道,长公主就不会说出要江琬藏拙的话来。
秦夙的身世,他自己反而一直不知道,要不是之前在地宫火海看到了同心环的投影,他可能还要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思绪转到这里,江琬忽然惊道:“那我们的反应……”
他们的反应其实也从侧面表明了,他们两个也是知道秦夙身世的。
要不然,当长公主提出要江琬藏拙时,江琬的就应该要反问“我为什么要藏拙”这样的话才对。
秦夙更不该说出后来那一番话。
两人相视一眼,江琬缓缓吐出一口气,苦笑道:“姜还是老的辣,我们都被长公主套话了。”
秦夙就微住脚步,忽然抬起一只手。
他的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似有些许犹豫,但最后,还是轻轻落到了江琬鬓边。然后拢了拢她鬓角碎发,又顺势往后,轻抚到她脑后秀发之上。
江琬今天梳的是一个半截的随云髻,脑后秀发并没有全部挽起来,而是流水般垂落至腰间。
秦夙的手就顺着她的长发一直轻抚往下。
这本来是一个安抚的动作,秦夙同时说:“无妨,姑母只需不将我已知晓身世之事告知父皇,其它都无所谓。”
至于长公主会将这个说给永熙帝听吗?
秦夙认为不会,江琬也认为不会。
秦夙的手一直往下,不知不觉就到了江琬腰间。
那纤腰不盈一握,偏又在后方核心处陡然凹陷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平常这道弧度被飘逸的衣袍遮掩,极难使人注意到。
直到这一刻,秦夙手掌滑落,猛地向内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