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嘴里抱怨张谆惯着,面上却是笑着的:“今儿来,还想和你们商量下,这玉儿过了年就十岁了,该寻婆婆家了。这街坊里也有几个孩子,也和我说过,可我瞧着我闺女,那是哪都好,想等几年再寻,又怕到时寻不到好的。可要这会儿就定下,我又有些不甘心。”
兰花的不甘心,为的就是当初接生的稳婆说的,玉儿是个好福气的人,只怕能嫁个秀才,绿丫和张谆相视一笑方道:“玉儿说大不大说笑不笑的,既然兰花姐你疼她,不如就冷眼在街坊中瞧一个能读书的,这样可好。”
“我也这样想呢,可是又怕瞧中个能读书的,定下了,等以后高中悔婚,那才是坑死了我闺女。”兰花到了现在左思右想,真是什么都定不下来。绿丫还没说话,老刘就已经道:“舅舅你别听你姐姐的,我和你说,我看中的,就是周大嫂家的小儿子,那儿子你们也见过的,比玉儿大两岁,和玉儿也从小认得。况且这孩子我们从小瞧着长大的,品性也明白,嫁的又近,可是你姐姐呢,就想玉儿嫁个秀才,这秀才这么好考的?”
兰花被老刘说出这心事就瞪丈夫一眼:“那孩子好是好,可是读书还没我们玉儿聪明呢,我们玉儿难道就嫁一个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有什么不好?你嫁我是缺了你穿的还是少了我吃的,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好,那读书种子,那是这样轻易嫁的?”老刘什么事都听兰花的,就是这事不肯听,见他们夫妻吵起来,张谆和绿丫也没去劝,反正老刘是怎么都拗不过兰花的。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老刘还是被兰花说服,等瞧上一两年再说,等他们两口吵完,张谆才对老刘笑着道:“姐夫,你这又是何苦呢,回回吵架你都没吵过姐姐的。”
老刘咳嗽一声,见兰花脸上有得意笑容就把脸一板:“我这是让着她,让着她晓得吗?”绿丫忍不住笑出声,兰花瞧丈夫一眼也笑了,屋里笑声满溢,十分欢喜。
过了年,绿丫和秀儿去寺里给屈三爷夫妻烧纸,又找和尚念了几遍往生咒,瞧着那纸钱在盆里化成灰,绿丫和秀儿什么都没说。旁边的和尚不由觉得奇怪,别人家来烧纸,必定要在那念念有词,保佑来生投的好处,可是这二位这样的,还是头一遭见。但和尚也没说什么,毕竟天大地大,在这时候,施主最大,拿了衬钱,就再不提别的。
烧完了纸,两人又在这寺里转转,绿丫指着一个地方道:“我记得当初就是在这里,榛子和秦三公子遇到的,那时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会真的成亲,而且现在过的这么好。”
秀儿笑了:“姻缘是缘分,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呢。”绿丫嗯了声和秀儿往里面走去,突然听到旁边有个焦急的声音:“褚太太,褚太太,你听我说,我们家现在也不是过不起日子,令爱也不小了,我家原先也是休妻,令爱嫁过去,也是和原配一样相待的。你又何必这样急切地回绝。”
谁家谈婚事会谈到寺院里?绿丫和秀儿相视一眼,接着秀儿压低声音道:“听这声音,像是柳太太。”柳家?绿丫差不多快要忘掉他家了,只听说他家把那大宅卖了,那些该关的铺子都关掉后,乡下还是有几百亩田地,也有两间铺子,虽没有原来那样,可维持生计还是足够的。
柳三爷若想另娶,寻不到和原来差不多的人家,可要寻个小户之女也该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听声音,到现在都没成呢。绿丫和秀儿手拉手蹲在墙角,悄悄探头出去瞧,说话的果然是柳太太,至于和她说话的,眼生的很,并没见过,瞧这穿着,像是个能过日子的人家的主母。
柳太太并不晓得有人偷窥,只是苦涩无比,原本以为给儿子再寻一门亲,还是简单的,可等一寻起来才晓得没这么轻易,原来的那些人家,并不愿做亲,可看得上自己家的人家,儿子头一个就不愿意,说这样穷人家,寻来做什么?寻了这么两三年,好容易寻到褚家这边有个将要二十的姑娘,褚家家事也还算过得去,于是柳太太托了媒人上门,原本都快说定,谁知褚家又反悔,甚至不见柳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