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干子道:“正是,大王已将朝歌割让与韩国。”
魏无忌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了叹息的表情,道:“如此割地求和不过乃是割肉饲虎,只能够令魏国更加衰弱罢了,实在是下策、下下策也。”
段干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若是不行此下策,那么恐怕陶邑亦是要步了大梁城的后尘了。”
“陶邑?”魏无忌楞了一下,道:“陶邑地势远较大梁城为高,纵使赵国人决水而淹之,只需要城中事先做好准备,那么必定不会如同大梁城那般被淹没。只消其他诸国得知消息必会发兵来救,届时陶邑便可转危为安矣。”
段干子哼了一声,道:“信陵君说的却是简单,但吾却想要问问,若是陶邑真个被赵国人攻破,信陵君能担得起这责任否?”
魏无忌沉默了。
足足过了半晌之后,魏无忌才再度开口说道:“段卿此次前来,想必是要取吾之首级献于大王面前的吧?”
段干子楞了一下。
短短几息时间之后,段干子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轻松了起来。
“既然信陵君早有预感,那倒是省了吾一番口舌了。来人啊,上酒!”
很快的,一个十分精致的青铜酒爵就摆在了魏无忌的面前。
酒爵外壁刻着许多古朴而繁复的纹路,一看便知道显然是名贵之物,杯中的美酒呈红色,猛的一望似乎是鲜血呈在酒爵之中,有一种妖异的感觉。
段干子伸手一指酒爵:“信陵君,请罢。”
魏无忌并没有立刻拿起面前的这爵酒,而是先看了段干子一眼:“大王可有何话要和吾所说?”
段干子正色道:“大王有一言命吾带给信陵君:‘若汝为兄,寡人为弟,或乃魏国之大幸也!今日之事,非寡人所愿,实不得不为也。’”
魏无忌静静的听完了段干子的这番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片刻之后,魏无忌突然道:“若吾死,大王何以向魏国臣民交待?”
段干子道:“信陵君英勇作战,被战场流矢所伤,因伤势过重而在东阿城中病逝。”
魏无忌眉毛微微一挑,道:“便是如此简单之理由吗?”
段干子道:“正是。”
魏无忌又道:“吾之妻小家室可存否?”
段干子点头道:“信陵君舍身为国,无论是大王还是吾尽皆心敬之,又如何会残害忠良妻小,行那万人唾弃之事?”
听到这里,魏无忌脸上的表情似乎放松了一些,又道:“钟成乃是一员猛将,若是善用此人,今后应当能够为魏国立下功劳,希望段卿能够在大王面前进言,保住钟成一命。”
段干子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也好。吾会在大王面前进言,但此人之生死须由大王裁决,吾不能保证其他。”
魏无忌点了点头。
段干子深深的看了魏无忌一眼,缓声开口道:“若无他事,信陵君便请罢。”
魏无忌拿起了面前这精美得宛如一件艺术品的青铜酒爵,注视着爵中那殷红如血的酒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有心为国,无力回天,奈何,奈何!”
他捧爵在手,猛地将头一仰,把爵中毒酒一饮而尽。
段干子就坐在魏无忌的对面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似乎是轻松、又似乎带着几分惋惜。
……
段干子走出了书房的门口,一名心腹立刻迎了上来,段干子看了这名心腹一眼,道:“如何?”
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被心腹捧在手中,出现在了段干子的视线里。
这人头不是别人,正是年轻的魏国将领钟成。
段干子看了一眼钟成的人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的神情,摆了摆手示意心腹赶紧将这人头收走,然后淡淡的说道:“事情已了,且随吾回去向大王复命罢。”
夏日正午的阳光从天穹上洒落下来,透过院子之中那颗大树的缝隙,在地上映出了无数树叶的影子。
一阵微风吹过,所有的树叶在风中轻柔的飘动着,沙沙的声音传遍了院子之中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地上的叶影都在随着这阵微风翩翩起舞。
就在这片叶影覆盖的大地上,一具无头的尸身倒在那里,鲜血缓缓的从脖颈之中溢出,染红了大地。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着,随着这股微风飘出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