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怡不知道为何先前还兴高采烈的祈郎中,一下子变得颓唐了起来。
“不过是个破羊皮片儿,连那河山印的影儿都没有瞧见。先生这就患得患失了,简直就是和尚给孙子取名儿!想太多!”
祈郎中听着她这阴阳怪气的话,哼了一声,确实是他操之过急了。
“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他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亦是一口气喝干了去,“至少说明了一个事,他们十有**认为河山印就在蜀中。”
“别人只有个羊皮角角,不知道东南西北,可是楚光邑不一样,他会算卦。”
段怡听着,愈发无语。
“嗯,他算卦的确十分了不起,直接给自己算成血光之灾了!”
祈郎中心中盘算了一二,别说,还当真是如此!
他清了清嗓子,别开了话题,“接下来你在段家打算如何?”
“走一步瞧一步,不要钱给我吃给我穿,出嫁还陪嫁大笔银钱,这等好地方,我不嫌弃”,段怡说着,对着祈郎中笑了笑。
祈郎中被她的话气乐了,翘起那条瘸腿,对着段怡轻轻地踢了踢,“你的心倒是大!”
段怡及时闪避,惊讶地站了起身,“人都说夫子是个瘸子,哪曾想得,这条腿竟是条神腿,还能够当棍棒使,比那些好人子,还强上个四五分!”
“阴阳怪气!”祈郎中没好气的说道。
段怡冲着他走了个鬼脸,“多谢先生夸奖,看来我这师门绝技练得有进步了。”
她说着,朝着门口走去,“我去帮关老爷子打棺材,总不好叫楚师伯一直在门板上躺着。”
祈郎中瞧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还记得头一回见到段怡的时候,她就是个未长大的小姑娘,一身的血,糊得让人辨不清面目。
那时候她的脊背,也同现在一般,笔直得像是身后一直贴着一杆长枪。
此女不凡。
祈郎中想着,一瘸一拐的走到桌案前,抽出了放在一堆书卷下头的一张纸。
他轻叹了一口气,将笔一扔,捡起了靠在椅子边的拐杖,朝着门口行去。
他当年果真是瞎了眼,方才跳进了这泥潭里。
院子不大,祈郎中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行到了庭院里。
段怡撸着袖子,一脚踩在一块木板上,正拿着大锯子,嘎吱嘎吱的锯着,她的表情欢乐得很,半点阴霾也无,就像是一天没有吃过肉的狗子,叼上了骨头一般,心满意足。
见到祈郎中出来了,她挥了挥手,“先生窝抱好了么?终于舍得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担心这位军爷,要将我师伯抢回去。”
祈郎中顺着她的视线朝着门口一看,顿时黑了脸,什么叫做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是!
崔子更像个门神一般,站在大门口,他身量很高,感觉不弯腰,脑壳都要撞到门上去。单眼皮儿微微上挑,不怒自威。
站在他身边的,笑得一脸欠欠的,不是那晏镜又是哪一个?
段怡见祈郎中神色不好,举起大锯朝着他走了过来,“先生莫要恼我,是怡唐突了。”
她说着,见祈郎中不动,朝着门口看去,这才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崔子更。
先前只有那个叫做东平的军爷进了院子,她在墙角锯木头,没有瞧见门外之人。
她想着,一脸惊喜的冲了上去,“可是崔将军同晏先生,六年之前,承蒙将军同先生搭救,实在是感激不尽!不知道后来怡派人送去的一点小小心意,将军同先生可收到了?”
站在门前的崔子更,看着撸着袖子,举着大锯子,一身刨花的段怡……
我信了你的鬼!
明明昨儿个夜里,在那小巷子里,一早就瞧见过了。那会儿这小娘子心中,十有**犯了嘀咕:我是要杀人灭口呢?还是要灭口杀人呢?
若非他崔子更技高一筹,此刻怕不是她就要拿那大锯子,打三口棺材了!
好一个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