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梁德逑说穿,薄膺只是笑了笑:“受人所托,不愿让忠勇寒心。”
梁德逑对这说辞冷嗤了一声。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都是在朝中浸淫了大半辈子,虽不是大奸大恶,可要说多有善心那是不可能的。
身处他们这个位置,所承担的早已经不是妻儿老小,家族前程。
谁身边没有依附之人,麾下追随者更是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
萧家的事情他不是不惋惜,也不是没感叹过人走茶凉,庆帝的鸟尽弓藏,若在需要时他愿意在力所能及之处偏帮一些,也愿意善待萧家后人。
可却绝对做不到像是薄膺这样拿着整个家族去替萧家翻身。
这般豪赌,要说只是为着良心和故人……
谁信?
薄膺被他这般冷嘲也没恼怒,只神色平和的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梁兄可有空,去我府上喝茶?”
梁德逑冷哼了一声:“我嘴刁,寻常的茶水不喝。”
“上好的云顶雪芽,再加上老夫徒儿亲手窖藏的梅露烹煮,老夫也还没尝过,梁兄去的话,喝的可是头一茬。”薄膺笑着说道。
梁德逑脚下瞬间停住,猛地扭头:“你居然收了谢云宴为徒?”
薄膺嘴角轻扬,脸上沟壑微拢起时,本该浑浊的眼眸里清明浅笑:“梁兄说笑了,谢大人是不错,只可惜他跟老夫没有师徒的缘分,老夫徒儿另有其人。”
梁德逑闻言好奇极了:“是谁?”
他跟薄膺同朝多年,也知道他的眼光有多高。
先帝在位时,薄膺还曾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如今已入阁中,权势极高却唯薄膺马首是瞻,而另外一个早早外放,如今在西南之地执掌重权。
薄膺与庆帝有半师之谊,在朝中地位特殊,再加上薄膺多年居于相位屹立不倒,这些年想要拜入他门下的人比比皆是,可薄膺一个都没瞧上。
如今却是悄无声息的就收了徒弟。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怕是惊掉一堆人的下巴。
薄膺浅笑:“还记得十方给我的箴言吗?”
他只随口一句,就让得梁德逑脸上变色:“你是说……”
薄膺没回答他的震惊,只笑了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去尝尝我家徒儿的手艺?”
“尝!怎么不尝!”
梁德逑毫不犹豫,反正都得罪豫国公了,他也没什么好忌惮的,反倒是对于薄膺的这个徒弟好奇至极,伸手抓着薄膺的朝服就道,
“现在就去!”
十方当年说的话,知道的人不多,恰巧他就是一个。
这么长时间,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那老和尚装神弄鬼,没想到薄膺居然还真找到了那人。
以薄膺的为人,若十方箴言成真,他恐怕早就狠下杀手,却居然将人收了徒弟……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入了薄膺这老狐狸的眼!
……
豫国公出宫之后就直接回了国公府,等一入府中,脸上就再也绷不住,他身上朝服没换,抓着下人送过来的茶杯就“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梁德逑!!
薄膺!!
这两个老东西!!
廖文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匆匆入内时,就见送茶的下人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而向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豫国公却是满脸震怒。
“你先下去。”
廖文朝着下人低声说了句,让人退下之后,他才绕过地上茶盏残骸走到豫国公身前:“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鲜少见到豫国公如此大怒。
豫国公寒声说道:“谢云宴出京了!”
“怎么可能!”
廖文瞪大了眼惊愕道,“昨夜他出宫之后,属下就已经派人去了萧家……”
“你去晚了。”
豫国公说话时含着怒气。
他也没想到,谢云宴居然那么狡诈,说不定进宫见到庆帝之后就已经察觉到自己被人算计,料到庆帝会对他动怒,所以早早就躲出了京城。
“那陛下……”廖文低声道。
豫国公脸色阴沉:“陛下对他倒是动怒,也卸了他身上官职,还下旨训斥了萧家,只可惜有薄膺和梁德逑那两个老东西替他求情。”
否则只要燕陵领旨出京捉拿,谢云宴就死定了。
豫国公只要一想起薄膺和梁德逑护着谢云宴那小子的模样,胸口就忍不住起伏。
这谢云宴到底是有什么本事,竟是将那两个老东西都拉拢了过去,一反常态的护着他!
豫国公脑中气得嗡嗡作响,许久才沉声说道:“派人跟去江南,给我盯好了谢云宴,要是有机会,直接将人留在江南,别让他回京了。”
他原是不想用这种手段,可那小子却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坏他好事,如今更拉拢了朝中重臣。
之前谢云宴一直在京城,他不好动手,如今他无官职在身,又是擅自离京身边未带太多人,就算死在了江南,也牵连不到他的身上。
廖文连忙点头:“那跟去的萧家其他人……”
“一并杀了。”
谢云宴一死,萧家也就废了。
豫国公想了想说道:“想办法给徐家透个信,诱着徐家的人出手。”
徐崇山恨极了谢云宴,知他前往江南必会动手,就算徐崇山能忍得住,徐振柏那阴暗性子也忍不住断指之仇,
“做得隐秘些,将尾巴让给徐家。”
正好除了徐崇山那个近来越来越不稳定的老东西。
廖文点点头道:“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