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满江江水,哪里还望得见其他?
白芷失望收回视线,余光瞥见案几上的小手炉,白芷弯眼轻笑:“瞧我,竟连这都忘了。”
只记得给宋令枝送披风,却忘了捎带上手炉。
秋雁疑惑:“姑娘不是说很快回来吗,你如今送去,兴许姑娘早不在甲板上了。”
“那也该我们在身边伺候才是,姑娘身边没人,我这心总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事发生。”
秋雁抿唇笑:“姐姐多虑了,这画舫上下都是府上的家生子,再怎样,他们也不敢拿自个性命开玩笑。”
白芷不理会,只抱着小手炉往甲板上走。恰逢一小丫鬟也从那一处回来,白芷赶忙喊住人:“可曾看见姑娘了?”
小丫鬟一头雾水,摇头:“哪有什么姑娘,才刚我看见那案几上的香炉青烟燃尽,想来姑娘早回房了……白芷姐姐,白芷姐姐!”
……
“可曾看见姑娘了?”
“不曾。”
“姑娘在不在这屋里?”
“不曾见过。”
“你呢,见过姑娘没?”
“并未。”
画舫灯火通明,一众奴仆婆子手持戳灯,一间间敲开槅扇木门。
秋雁心急如焚,踮脚张望,江水平静,耳边丝竹声依旧,独他们画舫上下不得从容。
白芷匆匆自飞庐而下,秋雁上前挽住白芷臂弯,尚未出声,便先见白芷摇摇头,眉眼紧皱。
秋雁脚下趔趄,呢喃:“怎么会……”
一柱香前,白芷还前去为宋令枝送了披风,怎的转眼功夫,人就在画舫上没了踪迹。
江水连绵,一望无际。
倏然听见一声落水声,秋雁赶忙上前去看,却只望见一道石青色身影。
画舫上明烛高照,四面江水亮堂堂,魏子渊渐游渐远,猛地一个扎入水中,遥遥不见。
心下不安,秋雁转身,却见贺鸣也匆匆往这处赶来,男子眉眼冷峻肃穆,早无往日的温顺平和。
“白芷,你打发人回府,将府上熟知水性的人都找来。”
画舫不见人,房间财物也不见少,可见歹徒之意在人不在财。若是害命,宋令枝十有**就在水中。
“还有,画舫上的人一个也不许他们离开,等我回来再作成算。”
白芷颔首,应了声是,又道:“贺公子,那您……”
贺鸣腰间绑上缰绳,他自幼不善凫水,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
贺鸣头也不回:“我下去寻人。”
江水凛冽,寒意入骨。
画舫四面虽有牛角灯高悬,然一旦离了画舫,便是无尽的黑暗。
魏子渊埋首在水面下翻游,一刻也不敢耽搁。
水面拨开,入目只有无穷无尽的碎石水草,半点衣角也不曾看见。
魏子渊不甘心,又往深处去寻。
水波荡漾,入了夜,江水似冰窖一般,冻得人直打哆嗦。
魏子渊屏息凝神,广袖拂开水波,倏地,眼前飘过一轻飘飘的青纱。
魏子渊赶忙伸手攥住,那青纱禁不得水,险些被拽得裂开。浮出水面,借着月光细细打量。
墨迹早随着江水糊成一片,魏子渊艰难从青纱右下角辨认出一个“宋”字。
宋。
是宋令枝先前的天灯!
眼前豁然一亮,魏子渊埋头又一次扎入水中。
高涨的江水绵延不绝,四肢力气透尽,寒意随着江水笼罩全身。
先前找到宋令枝天灯的喜悦一点点消失殆尽,魏子渊挣扎着往下去寻。
没有。
还是没有。
气息渐微,动作不再似先前那般迅疾。
魏子渊不记得自己在水中寻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寻了一处又一处。
视线模糊,眼皮沉沉,手脚逐渐无力。
眼前发青,蓦地,视野之内忽然闯入一道杨妃色的身影。
魏子渊瞪圆双目,惊喜拥着江水遍至全身。
那是……宋令枝。
女子无力垂落在江底,脚腕似被水草缠住。
层叠仙袂在水中漂浮晃动,宛若残缺不全的蝉翼。
双目紧阖,那张如璞玉面容再不复往日灼目,宋令枝奄奄一息。
魏子渊张唇,喉咙咕哝,江水呛住。
他再也等不及,躬身跃入水中。
倏然,另一道身影闯入眼中。
……魏子渊看见了贺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