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弟……”目视着传讯的官员躬身退去,立于碑林外的乾山图心头不由得升起几分怜悯。大周早已不是昔年的大周了。自那一场大动乱之后,皇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早已不能服天下,近万载以来,若非自家义父坐镇,只怕早已被‘大丰’所取代了。皇帝早已没有了往日之尊贵。然而,亲眼看到这种事,乾山图心头仍有一抹澹澹的感伤。纵然强绝如太祖,后人不争气也只能任人鱼肉……“看来,这便是代价了。”杨狱心中倒是无甚波澜,这一幕他早已有所预料了。乾苍也罢,三十六勋,诸路王侯也好,早已不在意皇帝是谁,所需不过一图腾而已。天禹大帝的威名,于十八万年后的如今,早已深入人心,纵诸路豪雄也心怀忌惮。但那位大周太祖的血脉并未断绝,即便之前,也不止‘启’一人。在他决意修持灵相之时,就已经注定了要被换掉。不过……‘我如今的身份可是大周末代皇帝,这位皇太弟,只怕连做个亡国之君的机会也没有……’心中转念,杨狱随即起身。乾山图心思微妙,语气中不免更多了几分怜悯:“陛下,继续吗?”“不了。”杨狱自不会被触动心神,更不在意四周异样的目光,微微摇头后,寻了处遮阴干爽之地盘膝坐下。大周皇室十余万年的底蕴早已在大乱前后,丢失了七七八八,这处碑林中不乏残缺与拓印的痕迹。但只剩下的这些,也足以让他对于灵相修持法,如今的天地局势,乃至于玄黄界百万年的变迁演变都大致有了些印象。玄黄界的灵潮复苏还在龙泉界之前,而百万年间传承从未断绝,真正的强者如云,四劫灵相从未少过,破限称尊者,代代皆有。而此界之所以不同于寰宇诸界,就在于……“玄黄……”杨狱抬眸凝望,金精火眼之中顿时映彻出一片灿灿玄黄之色。目之所及,再无任何异色。而这一切玄黄气息的源头,正是那同存于虚实之间,伟岸到难以形容的大树。此树承载天地,却不曾扎根天地,其枝干缭绕十日、星辰,根须却疑似穿透了星海,在汲取那无尽浩瀚的混沌之海。“世界树!”目不可见,触之不到,但人心思之,则众生皆可见!玄黄世界树乃是玄黄天地最高、最尊之信仰,无论是万龙巢、千佛天、天地玄门还是远古诸神佛,在此界皆无法与之相比。无数人,无数年顶礼膜拜,视其为创世之树,天地之母。“玄黄之根,万物母气!”凝视片刻之后,杨狱深吸一口气,吞吐一缕玄黄之气人腹、入眼,再阖眸入定。嗡!下一刹,心海之中似有狂潮涌起。一片明黄之光中,万仙图录徐徐浮现,这口玄天灵宝之本体早已融入龙泉天地,但其形、影早已被他融入心神之中。此刻,图录徐徐张开,诸般讯息滚滚如洪流一般没入其中。古史、传说、道术、灵相、阵法、真灵图……前后不过一个刹那,杨狱半年里走遍诸般碑林所记下的讯息已被悉数整理完毕。最终,去粗取精,只留下最为核心的灵相奥妙。大内藏内的诸般真灵图内不乏精品,最高甚至有地阶真灵图,乃是十余万年前,一尊成就四劫灵相的大能于法则之海深处目睹‘烛龙之影’而悟出之图。但杨狱也只是随意记下而已。三界走过,以他如今的修持境界,纵然尚未修持灵相,也足可创出属于他自己的真灵图来。灵相第一步,是观想。此观想之物,越真实越容易破劫,这是真灵图为人追捧的原因,毕竟,山川河岳,日月星辰,人人可见,却无几人可窥全貌。但无有真灵图,仍可修持灵相,观想、观想,纵然无观,亦可想!嗡!随着杨狱心念一转,那一缕玄黄之气就在他的心海大放光芒,似被烈火点燃一般。呜呜~一缕、一缕,一道又一道。杨狱的意志何其之强大,心之所想几可成真,很快,心海已尽是玄黄之色。继而,在他强大的意志影响干涉之下,这丝丝缕缕的玄黄之气纵横交织流转,似入洞天开辟之征兆,又像是阵法图录的雏形。铮!某一刹,心海之中有剑鸣闪过,一口神锋倏忽而至,直没入玄黄气息之中,横插于一角。却正是诛仙古剑。“呼!”“吸!”…………城开八面,皇城坐北。一条条可容十六匹马同行的街道分割东南西北,将这座天下雄城分割成一个个的城区。时至初春,天气仍有寒意,可大街小巷却无不是人流如织,热闹繁华已极。观江楼九层,人声鼎沸。一间包厢之中,方思龙凭栏而望,俯瞰着城池街道,眼底涌动着一抹复杂:“最后的盛世景象啊!”眼前这一幕对于除却他之外的任何人来说,都乏善可陈,着实无甚值得注意。因为大周帝都素来繁华,近几千年甚至可以说是最为衰败之时。可唯有他知晓。这一幕,弥足珍贵。因为,再过不足百年,玄黄天地最后的安宁之地,赤心神州就将迎来巨大动乱。之后,昔年天禹大帝削千山、填孽海、镇压诸般邪祟,横扫八荒**才平定的乱世,再度降临。以超过任何人想象的速度,席卷天下,乃至于,天外!‘我回来了,可又能如何?’静立于窗前,方思龙有刹那的迷惘,但很快,他就平复了心境。他微微侧耳,以神通耳目,他甚至可以聆听到皇城之内,听到朝野之间关于皇太弟的议论。以及,不高不低,却如鼓点般的脚步声。“嗯?!”方思龙心神一震,忙转身,恭谨而拜:“父亲!”四方侯缓步走入包厢,无形的气机弥散了父子两人,他的眸光威严而冷漠:“暗害陛下尚可饶恕,夺舍吾儿,你该当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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