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狱点点头,这不必隐瞒,也自瞒不住人。
“非常时候,也只能如此了。”
齐文生微微有些肉疼。
余景走后,他几乎就是道城大总管,诸般用度都是他在管,眼见又要增添一大笔开销,心中不由心疼。
要知道,西北道之富裕,全在于玄铁、马匹、商会、以及盐铁等等交易。
可连年战乱,又两度雪灾,交易几乎断了大半,哪怕有着诸大家族乡绅的家产,可终归没有进项……
“这雪,不会一直下下去。只会,另想办法吧……”
杨狱知他心思,却也无甚办法。
如此大风雪,他自然无碍,可寻常人可受不得这个。
话匣子一打开可不得了。
包括齐文生在内,一众万象山弟子纷纷诉起了苦,各种杂事一股脑的丢了过来。
能被王牧之遣派,余景留下辅佐自己,这些弟子自然非泛泛之辈,提出来的问题,也是一个比一个难解决。
“天狼进犯!”
……
……
乾亨二十五年冬,雪灾再临,西北、龙渊、定安诸道皆受灾。
塞外酷烈异常,冻毙之异族不计其数,终是于某日风雪稍停之时,浩浩荡荡数十万人,进犯边关。
是日,云州林启天紧闭关卡,拒敌于外,青州魏正先,先放后关,杀敌八千余。
是日,白州方征豪,持霸王枪而出,八千白甲纵横,杀敌两万四千余,一战击溃天狼乱军先锋,被其中高手所阻,退回关内。
是日,烽火燃点,翎鹰飞向四面八方。
龙渊、西北、定安、麟龙……
呼呼!
大风雪之中,万余飞鹰横空断雪,千余力士高举道宫。
恢弘的大殿之内,久违露面的乾亨帝,少见的现身人前。
他穿着宽大而单薄的道袍,束发于后,气息缥缈,如浮世谪仙人,在他的眼前,是身着囚衣,自缚琵琶骨的王牧之。
“自陷死地,所为何事?”
听得帷帐后传来的声音,王牧之回答:
“为见吾师。”
“看来,你和徐文纪一般,也都不怕死。”
乾亨帝面无表情。
“陛下看来,很怕他人不怕你?”
王牧之神色平静:
“若是这样,权当王某畏死好了……”
“徐文纪冷硬却还忠君,怎么这一个个弟子,都似是从横骨里长出来也似?”
乾亨帝哑然,又问:
“听闻,那杨狱谋逆,背后有你的影子?”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王牧之抖了抖身上的玄铁锁链:
“其实,王某所做,不过是除去了他身上的锁链,他要做什么,只有他自己能决定。”
“也是,那本就是个无君无父的小畜生。”
乾亨帝的眼中泛起寒光,他这一生,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每每思及,都觉心口发疼。
想着,他忍不住吞服了一粒红丸。
王牧之顿时眯起了眼,就听这位道君皇帝慢慢悠悠的道:
“忤逆犯上之辈,寡人本该立时杀了你,凌迟也不为过。但,念在你自缚而来,准你见见徐文纪,
但之后,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了……”
话音刚落,刘京已然跨步而入,面无表情的押送着王牧之,沿着疾风,去往角落处的临时大狱。
而同时,大殿之内,似有圆光镜催发的豪光闪过,刘京心头莫名一沉。
未多时,王牧之终于见到了,一别数十年的恩师。
他越发苍老了,不多的白发,压弯了他的脊梁,让他哪怕贴着墙而立,也不是那么挺直了。
“徐师,弟子……”
少有情绪的王牧之红了眼眶,双膝跪地,向着那越发佝偻的老人,连连磕头,似要将这些年亏欠的礼数,尽数磕回去。
一窗之隔,徐文纪默默的看着最类己,也最不类己的弟子,许久后,沙哑开口:
“不要算计他。”
磕头声止住,王牧之回答:
“今时不同往日,已无人可算计杨师弟了……”
老人看着窗外的风雪,想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他,太莽撞。”
王牧之静静听着,心中,不由有些黯然神伤,老师,终归不原谅自己……
终于,老人似乎想起了这个弟子,开口问道:
“你的功行,如何了?”
“回许师!”
说话间,泪水已然滴落,王牧之跪的笔直,眼神明亮,字字清晰:
“正要破我心中‘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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