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简位居与拔奇早已习惯了他这张坏到冒烟的嘴,都别过头去不去理他,倒还生出几分同仇敌忾的意味。麴演不以为忤反倒笑了,晃晃悠悠扣着腰刀随囚车打马踱步,冷笑道:“拉倒吧,别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来,真有骨气城破之时就该在王宫里一头碰死,全了你们做大王的尊贵!现在倒好要绝食以示忠贞,车驾左右都是厮杀汉你做给谁看?若是死在国都,没准我大司马还会给你们加封个王号……嘁!”
说着麴演便面露不屑,暗啐一口心道:这什么大王皇帝,没一个有骨气的,家国守不住百姓护不得,算什么大王皇帝!
还不如大司马有担当!
麴演这话倒不是虚言,到底燕北护得住治下近千万生民,匈奴谋逆说平就平了,即便攻打高句丽扶余并非义战,可到底受惠的都是现在骂燕氏残暴的那帮士大夫与百姓,他们哪儿知道边疆是个什么情况。
至少夺取骊州,东疆今后算平定了,即便再有战事,那也是爆发在过去高句丽扶余的国土上,往后需要思虑的就剩北疆的鲜卑人与南方的那些诸侯。念及此处,麴演扬起马鞭抽在坐骑身上向前跑出十余步,放眼望去已能看见民夫浩浩荡荡在赵郡起宅舍的动静,郊野一派夏日胜景,心思亦不禁活络了。
麴氏以兵法传家,又熟悉西州军阵。正如麹义在战阵上本事一般,麴演更熟悉的是形势,当下便打定主意等把后头车里这两个亡国大王送到邺都,便去寻自家兄长看可有机会能留在河北听命,幽州他是不打算回去了,连着部下带出来这六百骑从,全都留在河北!
天下人在麴演眼中只分做两种,一种是放马的,边郡与外夷均在此列;一种是耕田的,除了边郡汉国内部大多如此。而蓟县,北方临着长城,便是放马的所能施加统治的最南端,恰好也是耕田的所能影响的最北端,那是个极好的地方,北方一旦有战事,蓟县便能支应至整个塞北草原,就军争之事,若想立功,那是北疆的不二之选。
但麴演并不认为在高句丽、扶余灭国,匈奴备受打击的时刻,鲜卑人的轲比能敢打进塞内撩拨燕氏虎须。随着燕氏内部拔除南匈奴震慑朝臣,权力必将再次集中在燕氏手中,只要轲比能不傻,便不会发动注定无功而返的战争。北方战争的主动权已经落在燕氏手中,麴演认为,燕北除掉北方威胁后,必将发兵南下重整山河。
那便是他登上将军位的机会,故而,一定要留在河北!
这话说来好笑,过去只听说有人避战而逃的,却不曾瞧见如麴演这般哪里会发生战争便向哪里钻的,这倒也是独一份儿了!
次日傍晚,怀着渡大河以觅功勋的雄心壮志,自幽州押送两位亡国之君入冀州的麴演策马登上高坡举目向南眺望,巍峨的国都已尽在其目中,远方军营中的武士正结阵操练,伴着傍晚的夕阳高举兵刃,映出片片金光。
这真是美煞武人之壮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