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十二点,他跑到外滩对着黄浦江大喊:“我爱林颜颜。”
“我永远爱林颜颜。”
凛冽夜风灌进他的衣领,心却一点不冷。
过四级的前一天,大雨,林颜颜想吃永隆的梅花糕,小谢扁了下嘴,丢给她一双白眼。她讪讪地笑,的确,去永隆坐车也要四十分钟。
可是晚上,小谢还是拿了微波炉里刚加热过的永隆梅花糕递给她。这情景很浪漫,让他想起不久前刚看的《新不了情》,虽然刘青云不如他俊逸,袁咏仪不如她动人。
他们一起看两元钱的原版电影,一起吃城隍庙的臭豆腐。
他们每天相聚,回到各自学校还要互通电话、信件。
日子飞快地过去,当寒假回家聚会时,他们已经在一起四个月。
理科三四五六班一起聚餐,林颜颜的同学热呵呵地问:“你和那位怎么样了?”那位指的是武大的王姓男生。
林颜颜微笑不语,反正武大的王同学也没来。她偷眼瞧着隔壁桌的小谢,而他也正偷眼瞧着她。
眉来眼去,谁也不袒露他们是恋人,瞒着全世界恋爱的感觉会让心都飞起来。
只是寒假过去,林颜颜人瘦了一圈,却多了心事。
她有她的志向。她要去首都北漂,去欧洲游学,去麻省深造,去埃及看狮身人面像……
同宿舍的人都在啃英文,只她一人闲闲地捧着温瑞安,和谢灵运四处游逛。偶尔,她会问他出国好不好,毕竟生化系有几个不出国。可偏偏他不愿。
小谢并没想那么远那么多,也许,因为他才十六岁。
他也变得忙碌,在高中频受抨击的文字此时却成了香馍馍,很快,他就进了F大校刊编辑部,本来功课就忙,再加上赶稿,有时连约会都没空。
而林颜颜参加了T大同乡联谊会,认识了许多人。其中有个姓刘的男生对她格外好。他留着陈浩男的长发,瘦高个,随身携带大量人民币,没事就翻阅高深晦涩的《读书》,颇有型。他隔三叉五请林颜颜吃饭,送她欧洲的电影碟片和极其昂贵的绘图用具,还把当时很稀罕的笔记本电脑长期借给她。应该是在追她吧。
但是,此时的小谢志得意满,压根不把刘同学放在眼里,见过一次后,他在信里跟林颜颜说:“那扎小辫的,整一墙壁,和他说话,定然味如嚼蜡。”
虽然话没说错,可林颜颜总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大概是和文学青年混多了,十七岁的小谢将他一生中的玩世不恭、颓唐黑暗都一股劲儿挥发出来。
可即使平生第一次交到文学知己,喝到烂醉,他还会打电话给林颜颜,说:“这世上只有你能进到我心里,其他人永远都是其他人。”
四月中的周末,林颜颜要去南京给腻友小邹庆祝生日,小谢有事不能同往。
林颜颜的课也多,她要男友替她买票。这该是天公地道的事情。
周五下午,小谢赶着去做分析化学的实验,实验老师是个凶巴巴的老太,和灭绝师太有的一拼。刚要走,接到女友电话。
去火车站?
小谢当时对火车站的感觉实在太差,虽然若干年后作为销售经理赶火车成了常事。
再加上心急于实验,他匆匆说道:“火车站那么脏,人又杂……我下午做实验……要不,你坐快客得了。”
电话挂断,当天的实验小谢完成得极其出色。
而林颜颜呢,上完体育课,一个人赶到火车站,排队买票,晚上十一点才折腾到南京。腻友邹敏毓和她胖乎乎的男友巴巴在出口处等了几个钟头。小邹是知道她和谢灵运的事情的,便问:“你的那位呢?”一句话差点让林颜颜哭出来。
小邹的男友是D大电器工程系的,为人敦厚腼腆,对女友百依百顺。
深夜,两个女孩儿并肩躺在D大招待所房间里,小邹兴奋地问:“喂,你说他怎么样?”
“很好啊。”
“他很笨的……一定要很早就去车站接你,我说你不会准时的,他说要给你留好印象……他哦……”
林颜颜模模糊糊地听着,眼前不由就浮现出两幅未来生活图:一幅是敏毓和她的蠢哥哥,容光焕发的敏毓抱着同样圆滚滚的宝宝,身旁是沉稳可靠服侍周到的丈夫;一幅是她和小谢,她一手绘图纸笔一手菜刀铲子,形容枯槁脸色憔悴,身旁坐着飞扬跳脱深情缱绻的小男友。
“和你说话呢——”敏毓打断她的美妙遐想。
“嗯?”她汗重湿背,心悸不已。
1997年4月21日,小谢刚赶完稿子,想着晚上要给林颜颜接风。
四点半接到林颜颜的电话,很简单的话语:“我们分开吧,各自冷静下。”
他呆愣愣站在那里。很久。
做错什么了吗?
难道姓刘的男生真的打动了她?
自己还不够好吗?
他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学着几个学长在厕所偷偷抽了支烟。
他没想过很远的生活,但是他早就认定,十三岁遇到的这个女孩儿是他一生的至爱。他的第一封情信,第一朵玫瑰,第一个吻,第一份最真的感情都献给了她。
为什么呢?
辗转难眠,他想,应该是他还不够好。
林颜颜是那样光辉夺目的女孩儿,也许,自己还不够成熟有力。
他连夜写了封长达八页的信。信的最后:“待我而立之年,功成名就,来做你可靠可信可托付终身的人。”
不是BG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