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没回过家,他还是很想爸妈,心里也多少有愧疚,南京离临江并不远,竟然一次都没回去,其实学业也并非很忙。都在和那个家伙厮缠吧,他叹口气,既无奈又有些甜蜜。
到了家里,场面却有些惊人,不大的客厅里放了五六张课桌,十多个小毛孩子对着块黑板认真听讲。他的做教导主任的妈妈正忘我地授课:“1001我们可以拆成什么啊?对,1000加1,要懂得巧算……”连儿子进来都没发现。
都到这份上了?才小学就要补课?
他拿着包,悄悄进了房间,过了会儿,爸爸也走进来,抽着烟:“呵呵,旧城改造,咱们几个镇都并到城区了,小孩子都可以考省中初中部了,可不得抓紧啊……”
小谢撇了撇嘴:“应试教育,教出来一帮没用的。”
“你小子还不是这么出来的,跟你说,你妈妈可给我们家增收不少啊!不然你手里能有这么活络,你花费可也不少。”
小谢放下包,也从老爸的上衣口袋中取了一根烟,点燃:“嗯,这叫先期投资,到时候你儿子赚钱了把你们都接国外去。”
“要出国深造啊?”谢爸爸觉得奇怪,他这儿子一向别扭,以前净嚷嚷着死也死在国内……不过如果真要出国,费用可是笔大数字,妻子这么卖命补课,也是想到这一层吧?
“嗯。”不过回答的时候,小谢却突然想到安湛关于出国问题的模棱两可和暧昧不明。“不过,没全奖我就不出去,有全奖花费没问题的。”
谢爸爸有些高兴,儿子总算有点志向了:“那你要用功些啊,你大表姐出国前拼命念外语还考什么托福,要考很高分数的,你在大学里也不要瞎玩了,写东西是兴趣爸爸是支持的,可这是兴趣,以后日子长,你要好好打算……”
小谢忙不迭答应,心里后悔起来,怎么就跟他们讲了呢!不过确实也应该准备起来了,同学里已经有人考过GRE了。
吃饭时,妈妈又给他讲要好好读英语,就算全奖考不到,只要他有心,家里一定支持他。小谢扒着米饭,心里说不出滋味,他妈妈才四十三岁,都已经好多白头发,脸上皱纹也一下子多起来,是这没见到的一年增添的还是以往他就从没好好观察过呢?
不过,第二天他还是老晚爬起来,不影响母亲补课,一个人骑车去城区逛逛。变化真的很大,他不知不觉就到了林颜颜家,在楼下叫她。
不一会儿,林颜颜冲下来,却也还那副模样,只是留了长发,人很精神。他们一起骑车去了临江中学,可令人失望的是,记忆中的母校只有图书馆还在,昔日古朴的青砖瓦房,熟悉不过的园林小径再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了大多示范性学校无特色风格——红色大楼、连体建筑,门口四块大牌坊刻着拗口矫情的校风。
林颜颜大叫:俗不可耐,这再不是我们的临中,这是个陌生地方了!恨不得将这学校拆了再恢复原样。
看门的大爷也换了人,竟然还不让他们进去,小谢发了两支烟,又报了他们班主任的大名,才被放行。
操场不是以前撒满煤渣的三百米跑道,换成了塑胶400米标准跑道,操场上草坪也似模似样,大概是先进了美观了。可两个人在操场上溜达,却很久都没说话。
“以前不是这样。”林颜颜轻轻说。
小谢看向操场的西北角,那里本来是水房到高三楼的走廊,他每天都掐准了时间和林颜颜相遇,那是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和她眼神交流的那刹,他全身的血液都会热起来。
“姐啊!”他突然叫了句。
林颜颜不信似的,用劲看着他。有一刻,眼圈似乎红了。
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抿唇不说,过了会儿才用了正常口气:“谈了没?”
小谢沿着跑道低头走,他在想安湛,应该是在谈吧,可是要不要告诉她?他想,林颜颜决不是容不下这些的人。但是……他又突然有些忿然,有些不平,也许对她的喜欢、热爱渐至平淡,可是那毕竟是他的初恋,刻在骨头上的,她就这么一笔抹煞。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有那种不自信,他很久不再想这些问题,他隐隐地想,大概是那个家伙对自己太好,太在乎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