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媳妇儿不听话,老是跑。
村里人自觉自愿地帮傻子单身汉家,一次次追回逃跑的媳妇儿。
媳妇儿秀花被锁进了笼子。
刚开始嘶吼哭泣,慢慢变得疯疯癫癫。
一年后,秀花生下一个长相奇怪的孩子,面部像猴子,身后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
孩子和母亲生活在笼子里。
秀花虽然疯癫,但知道给孩子喂奶。
给孩子唱听不出调的歌,给孩子盖破被子,把饭嚼碎了,喂到孩子嘴里。
在孩子们叫着“妖怪”,朝着她扔石子的时候,秀花会将孩子护在身后。
秀花又怀孕了,傻子家觉得这个病孩子,又费粮食又不能传宗接代。
于是傻子家将这个孩子,从笼子里拿了出来,扔在了后山的山坡上,让她自生自灭。
村里的孩子们,扔石子砸死了她,村里大人怕惹上事。
于是村长拍板,焚尸灭迹。再找机会掩埋。
外乡人来找羊,偶然发现了被焚毁的尸体。
秀花被解救,但她已经精神失常,需要长期吃药控制。
医生给秀花肚子里的孩子,做B超之后发现,还是一个畸形儿。
这是染色体异常,导致的先天畸形。
而且胎儿已经死亡十天。
在秀花家人的签字下,医院给秀花做了流产手术。
各省警方通力协作,顺藤摸瓜抓到了十几年在逃的人贩子。
无论是怎样有缺陷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是一个人,受到法律的保护。
但是杀人者,是一群平均年龄,仅仅在六七岁的孩子。
法律不会追究十二岁以下孩子的刑事责任。
对于集体作恶的村民,也只是批评处罚。
题安因为破案有功,受到了上级的嘉奖。
题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想起了那个村庄里,碧蓝的天空,清凉的河水,蜿蜒的小山,绿油油的庄稼地,金黄的油菜花田,空气里的槐花香扑鼻。
村民个个勤劳能干,民风淳朴。
是一个世外桃源。
题安想到这里,突然毛骨悚然。
这样的世外桃源下,掩盖着的是人性腐烂的恶臭。
恶的种子在这里落地生根,为非作歹,兴风作浪。
村庄变成了谎言和伪善的污渠。
暴力如果变成一种民主的,正当的,被允许的,心照不宣的,每个人都沉浸其中,进行暴力的狂欢。
人性成为磨牙吮血的怪兽。
恶的最高级在哪?
是一个人的作恶,还是群体作恶?
哪里有净土?
哪里也没有净土。
题安绝望地想。
题安想起了那个孩子,她没有足够的智力来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发生的?
她对世界最后的印象是怎样的?
冰冷的泥土,冰冷的人性,四肢健全却心理扭曲的人们,还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挣扎着却无人怜悯的绝望?
题安喃喃地说:“孩子,你没有病,是这个世界病了。
你没有错,是他们错了。”
电话铃声响起,是赵耀打来的,赵耀听出来,题安话里的沮丧,问清了缘由。
赵耀说:“但至少,她曾在秀花的怀里安然入睡。
也许,母亲的怀抱就是一个孩子的净土。”
接着赵耀命令题安,每隔一段时间,要找自己做心理辅导。
排解案件中的共情情绪。
题安没说话,赵耀接着说:“明天我有事。
这样吧,后天你下班后来找我,我们去打网球。”
题安无精打采,“不想去。”
赵耀笑着坚持,“网球馆的会员卡,用的是你的钱办的,你忘了?
不用就过期了。
说好了啊!后天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