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程笑,“这样才能保证我手里的,是他们全部的人生啊。”
题安问:“你是怎么做到看不见,但能成功分离出受害人虹膜的,有没有什么人和你一起?”
金程不悦,“我曾经是最有前途的眼科专家。
分离虹膜这种小手术,我闭着眼睛都能做。”
题安说:“其他的眼部组织呢?”
金程舔舔嘴唇,“吃了。”
题安盯着他:“怎么吃的?”
金程回味,“焗着配红酒不错。
对了。炸着吃最香。
可惜好久没有尝到炸眼球的味道了。”
题安说:“如果没有抓到你,你是不是还会继续找这种孤寡老人,让他们写回忆录,然后再杀掉他们?”
金程坦白得让人胆寒,“对啊。他们已经跟死了一样无人问津,是我让他们的人生,以另一种形式永存。
他们应该谢谢我。”
题安说:“你为什么要拿走别人的人生,你自己的人生呢?”
金程说:“丢了。”
题安严肃地问:“就因为你失明了,你的人生就被一笔勾销了吗?”
金程有点沮丧:“那场意外带来的,不仅是失明,还有失忆。
该死的,我醒来之后,一切都忘了。
好像我天生就是个瞎子。
你懂那种痛苦吗?
我眼睛看不见了,心也看不见了。
我没有亲人朋友,我孤家寡人,我像只野狗。”
题安问:“所以,你要让别人把别人的人生写下来,当做你的人生?
你不觉得可笑吗?
上天给的剧本,演员都定好了,你拿到了剧本,你也永远没办法出演。
偷来的,终究是偷来的。”
金程大笑,“如果我现在说一个真相,你会不会崩溃?
那些老人是自杀。
他们知道那些饮料里有毒药。”
题安说:“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金程说:“我有证据。
我手里有那些老人的亲笔遗书。
遗书上有手印,有签字。
你们可以拿去鉴定。”
题安问:“遗书在哪里?”
金程说:“在我家里的地板下。”
题安对梁落说:“去找。”
题安问:“按你所说,为什么那些老人要自杀?”
金程笑笑,“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有人愿意听他们的一生,他们觉得欣慰。”
题安不齿,“那你也无法摆脱教唆他人自杀的罪行。
是你诱导老人们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你和杀人犯无异。”
金程依旧在笑,两只空洞的眼睛里,是无底的深渊。
他幽幽地说着:“网上有这样的话,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
而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
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我们没有死,但我们已经死了。
你不会了解那种绝望。
那是彻骨的绝望。
即使是伤疤,也失去了痛觉。
我们不怕死,我们怕死前那漫长的孤独时光。”
题安说:“无论你将自己的动机,描述得多么冠冕堂皇,都不能抹杀自己做的变态的一切。
剥夺人的生命是违法的。反人类的。
哪怕是剥夺孤独者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