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微拈着梅枝进了内室,左右望了一望,从博古架上取下了一只四寸来高的甜白釉细颈瓷瓶与手里的朱砂梅枝比了一比,见正相宜,便将梅枝顺手插了进去,放到了靠窗的紫檀嵌云母案上,朱砂梅是红梅,因色如朱砂而得名,承它的瓶偏是如冰之色,这仿了江南风情的小院陈设清淡简素,任是谁一走进来最先看到的就是这个。
放好了梅枝,牧碧微随手拿起案上锡奴看了一眼,内中茶水尚热,她拔了银簪试过,这才倒了一盏喝下,想起方才与聂元生的交锋,也不禁暗暗庆幸,牧齐父子被拘进邺都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何容华没能够害到他们全是左右丞相的保护,这件事情她并不清楚,若不然也不至于被徐氏就这么哄进了宫。
不过若非何容华为此打算毁了自己,故意引姬深去绮兰殿,自己也未必能够在殿外遇见聂元生与高阳王的那一番唇舌之争……想到这里牧碧微不觉一哂,昨日她在殿外立雪时只以为何容华是要借着天寒让姬深厌弃于她,但这会有空静下心来细思怕是还是低估了何氏对自己的怨恨——恐怕就算高阳王不叫自己进殿,晚个片刻,绮兰殿里的人也要下阶请自己进去,届时自己冻得手足僵硬,再不小心烫着了自己正是合情合理。
如此说来对自己真正有恩的却是高阳王,何氏的贴身大宫女连炭火这样的醒目之物都公然取了出来,恐怕若非自己是高阳王带进殿里去的,还不知道绮兰殿里之前为自己预备的是什么样的厚礼呢!因着高阳王的缘故,何氏究竟收敛了些,才给了自己避祸及震慑的机会——虽然收拾叠翠的时候,牧碧微说得仿佛自己武功极为高明一样,实际上,她也不过会些粗浅的技艺罢了,毕竟长久习武,哪怕有再好的香膏涂着抹着,终究会不及未曾习武的女郎们肌肤细腻,牧碧微的身份注定了对她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容貌与肌肤,而不是大多数情况下无用的武力,实际上若是昨日那四人豁出去与她拼命,她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好在她姓牧,四代守三关、丹心照史卷的牧家,在前魏可是从来不缺武艺高强的骁将,就是如今的牧齐、牧碧川身手也是极好的。
说到底,牧碧微昨日捏了一支金簪就把已经逃到门口准备去报信的桃叶吓住,也是靠了牧家先祖的赫赫威名罢了。
想到牧家先祖之名,牧碧微神色微黯。
这一回进宫,牧家的家声也算是毁了。她没有姊妹,倒不必担心姊妹的婚事,可兄长牧碧川因为束发后就被牧齐叫到了雪蓝关,婚事也耽误了,原本三个月前,沈太君还提起,说打算写家信去将牧碧川暂且叫回邺都商议婚事,嫡长媳是多么重要,不但是一个家族顶梁柱的嫡长子唯一的正棋,还意味着牧碧川的一大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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