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言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盈盈的,把程茜如的泪水衬托得分外突兀,甚至还有些滑稽。
屋子里的爷们儿好端端的在谈正事,她却在哭天抹泪,你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这家里的人是谁欺负你了?
这种话,若是出自长辈之口,那就是训斥,脸上虽然不好看,可若是认个错,这件事也是能掀过去的;但是从晚辈嘴里笑容可掬地讲出来,那就是丢人现眼了。
且,罗锦言还封住了她的后路。
你让秦家供养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秦珏曾经欺负你,秦家欠了你的人情吗?
现在我说了,秦珏是由秦老太爷教养出来的,读圣贤书长大,他不可能会欺负你,所以秦家不欠你的。
你在这里默默哭泣,不就是哭给秦烨看吗?我那个公公虽然优柔寡断了一辈子,但他当着儿媳妇的面也不敢过来给你擦眼泪,所以你哭死也白哭。
且,我把话说出来了,他只会置身事外,而不会再偏袒你。
屋内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程茜如的脸上犹如四季飘过,她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罗锦言道:“让大奶奶笑话了,只是刚才听大爷提起老夫人的事,心中一时酸楚,这才失礼了,和大爷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罗锦言轻摇团扇,笑而不语,一双妙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程茜如。
这些年来,除了程老夫人,只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叶氏才这样打量过她,一股凉意从程茜如脚底冒出来。
当年陆氏刚刚嫁进来,还没在秦家站稳脚跟,在程老夫人面前努力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哪敢招惹她,更别说用这种眼光来打量她。
但是叶氏却敢,叶氏不过十四五岁,在她面前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是个商贾之女而已。
她记得那一次她来楚茨园,正好看到秦珏在院子里玩,她过去摸摸秦珏的头,正想和秦珏说几句话,叶氏就走过来了,一把抱起秦珏,然后就是用这种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目光中充满不屑,就像是一位公主在俯视她的子民。
直到她曲膝行礼,叫了一声“烨大嫂嫂”,叶氏才冷笑一声,抱着秦珏转身离去,不但没有给她回礼,甚至没有让她起身,她就当着一堆丫鬟婆子的面,像个傻子似的讪讪地直起腰来。
而眼前这个罗锦言,比起当年的叶氏更让她难堪,叶氏对她是充满防备的,而罗锦言却笑得和蔼可亲,看她的目光却很挑剔。
罗锦言对她没有防备,更没有敌意,而是像个好脾气的当家主母正在打量家里的仆妇,好像在说,你看你这么不懂规矩,丢了我的脸。
程茜如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她不能在一个晚辈面前服输,绝对不能。
她委屈地看向秦烨,却看到秦烨正在看着秦珏,竟是连个眼角子也没往这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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